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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元学案 清 黄宗羲 五

浏览: 作者: 来源: 时间:2021-04-14 分类:
且为天下者,奚为纷纷必亲天下之事今便封建不肖者,复逐之,有何害岂有以天下之势,不能正一百里之国,使诸侯得以交结以乱天下自非朝廷大不能治,安得如此而后世乃谓秦不封建为得策,此不知圣人之意也

  中正篇第八


  百家谨案:自《中正篇》至《王褅篇》九篇中,杂说《论语》、《孟子》、《易》、《书》、《诗》、《礼》,虽间有精语,然不得经旨者亦甚多。昔伊川尝有书答先生曰:「所论大概有竭力苦心之象,而无宽裕温柔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黄东发曰:「横渠所说经,间与近世诸儒未合 ,以有思之太远者,此非后学一人之所敢妄议也。」以后间发明其有关系者,余仅存正文,不复一一详注。


  中正然后贯天下之道,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盖得正则得所止,得所止则可以弘而致于大。乐正子、颜渊,知欲仁矣。乐正子不致其学,足以为善人信人,志于仁无恶而已。颜子好学不倦,合仁与知,具体圣人,独未至圣人之止尔。


  学者中道而立,则有位以弘之。无中道而弘,则穷大而失其居,失其居则无地以崇其德,与不及者同,此颜子所以克己研几,必欲用其极也。朱至圣而不已,故仲尼贤其进;未得中而不居,故惜夫未见其止也。


  大中至正之极,文必能致其用,约必能感其通。未至于此,其视圣人,恍惚前后,不可为像,此颜子之叹乎!


  高忠宪曰:文必能致其用,则非汗漫之博;约必能感其通,则非枯槁之约。


  可欲之谓善,志仁则无恶也。诚善于心之谓信,充内形外之谓美,塞乎天地之谓大,大能成性之谓圣,天地同流、阴阳不测之谓神。


  高明不可穷,博厚不可极,则中道不可识,盖颜子之叹也。


  高忠宪曰:高明不可穷,仰弥高也。博厚不可极,钻弥坚也。中道不可识,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也。


  君子之道,成身成性以为功者也。未至于圣,皆行而未成之地尔。


  百家谨案:读此,益知学者当立为圣之志,知至至之,知终终之。盖尽人道而能践其形者,成身也;成身,则成性矣。未至于圣,皆行而未成,是未成其为人也。凡有身性者,俱当猛省!


  大而未化,未能有其大。化而后能有其大。


  知德以大中为极,可谓知至矣。择中庸而固执之,乃至之之渐也。惟知学然后能勉,能勉然后日进而不息可期矣。


  体正则不待矫而弘。未正必矫,矫而得中,然后可大。故致曲于诚者,必变而后化。


  极其大而后中可求,止其中而后大可有。


  大亦圣之任,虽非清、和一体之偏,犹未忘于勉而大尔。若圣人,则性与天道,无所勉焉。


  无所杂者清之极,无所异者和之极。勉而清,非圣人之清;勉而和,非圣人之和。所谓圣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


  勉盖未能安也,思盖未能有也。


  叶雨垓曰:读《正蒙》,至「思盖未能有也」一句,不知何以使我恍然。旨哉此言!


  不尊德性,则问学从而不道;不致广大,则精微无所立其诚;不极高明,则择乎中庸失时措之宜矣。


  百家谨案:学不求诸心,则无所归宿。道问学者,所以尊德性也。然不能尊德性,问学如何去道﹖譬如先有一粒谷种,而后可施栽培灌溉之功;先有一星真火,而后可用传薪继明之法;先得一泓原泉,而后可加导引疏决之方。今漫然求理于天地万物,而不知反求诸己,是犹无种望岁,沿门乞火,就燥掘泉,不却枉费劳劳乎﹖是故不能尊德性,则不能道问学;不致广大,则不能立诚以穷理;不极高明,则虽择中庸而失时措之宜也。先生此则有关于学术,足为后学发蒙。


  绝四之外,心可存处,盖「必有事焉」,而圣不可知也。


  不得已,当为而为之,虽杀人皆义也;有心为之,虽善皆意也。正己而物正,大人也;正己而正物,犹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为善,利之也,假之也。无意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为未尽,况有意于未善邪﹖仲尼绝四,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


  不得已而后为,至于不得为而止,斯智矣夫!


  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为不相似。


  天理一贯,则无意、必、固、我之凿。意、必、固、我,一物存焉,非诚也。四者尽去,则直养而无害矣。


  妄去,然后得所止;得所止,然后得所养而进于大矣。无所感而起,妄也;感而通,诚也;计度而知,昏也;不思而得,素也。


  百家谨案:「无所感而起,妄也;不思而得,素也」;二语精透。凡游思妄想,俱不待有感而憧憧。我本然之素知,无事于旁搜冥索之扰扰。


  事豫则立,必有教以先之。尽教之善,必精义以研之。精义入神,然后立斯立,动斯和矣。


  志道则进据者不止矣,依仁则小者可游而不失和矣。


  志学然后可与适道,强礼然后可与立,不惑然后可与权。


  博文以集义,集义以正经,正经然后一以贯天下之道。


  将穷理而不顺理,将精义而不徙义,欲资深且习察,吾不知其智也。


  高忠宪曰:无实践之功,而望资深习察,不智甚矣!


  智、仁、勇,天下之达德,虽本之有差,及所以知之成之则一也。盖谓仁者以生知,以安行此五者;智者以学知,以利行此五者;勇者以困知,以勉行此五者。


  中心安仁,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天下一人而已,惟责己一身当然尔。


  行之笃者,敦笃云乎哉!如天道不已而然,笃之至也。


  君子于天下,达善达不善,无物我之私。循理者共悦之,不循理者共改之。改之者,过虽在人,如在己,不忘自讼;共悦者,善虽在己,盖取诸人而为,必以与人焉。善以天下,不善以天下,是谓达善达不善。


  「善人」云者,志于仁而未致其学,能无恶而已。君子名之必可言也如是。


  善人,欲仁而未致其学者也。欲仁,故虽不践成法,亦不陷于恶,有诸己也。「不入于室」,由不学,故无自而入圣人之室也。


  恶不仁,故不善未尝不知。徒好仁而不恶不仁,则习不察,行不着。是故徒善未必尽义,徒是未必尽仁;好仁而恶不仁,然后尽仁义之道。


  「笃信好学。」笃信不好学,不越为善人信士而已。好德如好色,好仁为甚矣。见过而内自讼,恶不仁而不使加乎其身,恶不仁为甚矣。学者不如是,不足以成身,故孔子未见其人,必叹曰「已矣乎」,思之甚也。


  高忠宪曰:笃信只是志仁,未能造好恶之甚也。仁不仁之介甚微,惟明足以察其几,惟健足以致其决。非好学,孰能之!


  孙其志于仁,则得仁;孙其志于义,则得义。惟其敏而已。


  博文约礼,由至着入至简,故可使不得叛而去。温故知新,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德,绎旧业而知新益,思昔未至而今至,缘旧所见闻而察来,皆其义也。


  责己者,当知天下国家无皆非之理。故学至于不尤人,学之至也。


  百家谨案:怨尤之生,只是在人之非,而不知反求诸已。君子惟见在己者未尽,自治不暇,何暇责人。又曰:「无皆非」一语,直可佩服终身!


  闻而不疑则传言之,见而不殆则学行之,中人之德也。闻斯行,好学之徒也。见而识其善,而未果于行,愈于不知者耳。世有不知而作者,盖凿也,妄也,夫子所不敢也,故曰「我无是也」。


  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私淑艾以教人,隐而未见之仁也。


  「为山」、「平地」,此仲尼所以惜颜回未至,盖与互乡之进也。


  高忠宪曰:为山未成一篑,颜子未见其止也。平地方覆一篑,互乡方与其进也。


  学者四失;为人则失多,好高则失寡,不察则易,苦难则止。


  高忠宪曰:为人,则有徇外之多;好高,则寡取善之益;不察,则忽易妄行;苦难,则逡巡自画。释《学记》之意。


  学者舍礼义,则饱食终日,无所猷为,与下民一致,所事不踰衣食之间,燕游之乐尔!


  高忠宪曰:循此而之,去禽兽不远矣。学者所宜省!


  百家谨案:子刘子曰:「『小人闲居为不善』,闲居时有何不善可为﹖只是一种懒散精神,漫无着落处,便是万恶渊薮,正是小人无忌惮处。」可畏哉!


  以心求道,正犹以己知人,终不若彼自立彼,为不思而得也。


  考求合以 免罪戾者,畏罪之人也,故曰「考道以为无失」。


  儒者穷理,故率性可以谓之道。浮屠不知穷理,而自谓之性,故其说不可推而行


  百家谨案:程子「性即理也」之言,乃有功于圣学之最大者。儒者以理为性,故穷理尽性,率循其性之自然,即无适而非道,不待求之于日用彝伦之外也。佛氏以性为空,故以理为障,惟恐去之不尽,故其视天地万物,人世一切,皆是空中起灭,俱属幻妄,所以背弃人伦,废离生事。其说之不可推行者,皆由乎无理以为主宰也。是故有理与无理,此是吾儒与释氏之分别,远若天渊。奈何绝不知儒、释根柢,纷纷妄扯瞎诬乎!


  致曲不贰,则德有定体。体象诚定,则节文着见。一曲致文,则余善兼照。明能兼照,则必将徙义。诚能徙义,则德自通变。能通其变,则圆神无滞。


  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是以鄙夫有问,仲尼竭两端而空空。《易》无思无为,受命乃如响。 圣人一言尽天下之道,虽鄙夫有问,必竭两端而告之。然问者随才分各足,未必能两端之尽也。


  教人者必知至学之难易,知人之美恶,当知谁可先传此,谁将后倦此。若洒扫应对,乃幼而孙弟之事,长后教之,人必倦弊。惟圣人于大德有始有卒,故事无大小,莫不处极。今始学之人,未必能继,妄以大道教之,是诬也。


  知至学之难易,知德也。知其美恶,知人也。知其人,且知德,故能教人使入德。仲尼所以问同而答异,以此。


  「蒙以养正。」使蒙者不失其正,教人者之功也。尽其道,其惟圣人乎!


  洪钟未尝有声,由叩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有如时雨之化」者,当其可、乘其间而施之,不待彼有求有为而后教之也。


  志常继,则罕譬而喻。言易入,则微而臧。


  黄文洁曰:人能继其志者,少所譬晓,已默喻矣。言易入者,虽微言,而已中心藏之不忘也。释《学记》之意。


  「凡学,官先事,士先志」,谓有官者先教之事,未官者使正其志焉。志者,教之大伦而言也。


  高忠宪曰:言释《学记》。大伦,犹言大节。


  道以德者,运于物外,使自化也。故谕人者,先其意而孙其志可也。盖志意两言,则志公而意私尔。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是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经营往来底,凡营为谋度皆意也 。


  能使不仁者仁,仁之施厚矣,故圣人并答仁智以「举直错诸枉」。


  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尽道,所谓「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所谓「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者也。以众人望人,则易从,所谓「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责己,责人、爱人之三术也。


  有受教之心,虽蛮貊可教。为道既异,虽党类难相为谋。


  大人所存,盖必以天下为度,故孟子教人,虽货色之欲,亲长之私,达诸天下而后已。


  子而孚化之,众好者翼飞之,则吾道行矣。


  第笔


  百家谨案:以鸟喻民,弱者孚育,善者升举之。孚,蒲标切,从爪,从子,鸟之抱卵也。众好,谓善人。翼飞,谓升举。其旨甚明,何从来解未及!


  至当篇第九


  至当之谓德,百顺之谓福。德者福之基,福者德之致,无入而非百顺,故君子乐得其道。


  循天下之理之谓道,得天下之理之谓德,故曰「易简之善配至德」。


  「大德敦化」,仁智合一,厚且化也。「小德川流」,渊泉时出之也。


  「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大者器,则小者不器矣。


  德者,得也,凡有性质而可有者也。


  「日新之谓盛德」,过而不有,不凝滞于心知之细也。


  百家谨案:不有、不滞,无宿物于心,所以谓日新之盛,非「不二过」之解也。「知之细」句颇无谓。先生意谓:心既浩然太虚,而又须周知文理,密察日新,方兼富有。


  浩然无害,则天地合德;照无系,则日月合明;天地同流,则四时合序;酬酢不倚,则鬼神合吉凶。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然后能无方体;能无方体,然后能无我。


  礼器则藏诸身,用无不利。「礼运」云者,语其达也;「礼器」云者,语其成也。达与成,体与用之道;合体与用,大人之事备矣。礼器不泥于小者,则无非礼之礼,非义之义。盖大者器,则出入小者,莫非时中也。子夏谓「大德不踰闲,小德出入可也」,斯之谓尔。


  高忠宪曰:《礼器》皆言修身谨礼之事,故曰「藏诸身」。『《礼运》则言礼乐因革,移风俗,和天人,运而无积,故曰「语其达」。


  礼,器则大矣,修性而小成者与!运则化矣,达顺而乐亦至焉尔。


  「万物皆备于我」,言万物皆有素于我也。「反身而诚」,谓行无不慊于心,则乐莫大焉。


  未能如玉,不足以成德;未能成德,不足以孚天下。修己以安人;修己而不安人,不行乎妻子,况可忾于天下!


  高忠宪曰:忾,至也。《礼记》:「忾乎天下矣。」


  正己而不求于人,不愿乎外之盛者与!


  仁道有本,近譬诸身,推以及人,乃其方也。必欲博施济众,扩之天下,施之无穷,必有圣人之才,能弘其道。


  制行以己,非所以同乎人。


  百家谨案:《表记》曰:「圣人之制行也,不制以己,使民有所劝勉愧耻,以行其言。」此则反《礼》之意,谓制行当本己,非所徇人也。


  必物之同者,己则异矣。必物之是者,己则非矣。


  高忠宪曰:天下之理出于至当,则人心大同,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而可必物之同,必物之是乎﹖此所谓「制行以己」者也。


  能通天下之志者为能感人心,圣人同乎人而无我,故和平天下,莫盛于感人心。


  道远人,则不仁。


  百家谨案:道本人心,人心即天理。凡天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故先生直以「不仁斥。大哉斯言!」


  易简理得则知几,知几然后经可正。天下达道五,其生民之大经乎!经正则道前定,事豫立,不疑其所行。利用安身之要,莫先焉。


  性天经,然后仁义行,故曰「有父子君臣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


  仁通极其性,故能致养而静以安。义致行其知,故能尽文而动以变。


  义,仁之动也,流于义者于仁或伤。仁,体之常也,过于仁者于义或害。


  高忠宪曰:断制太过,则伤于仁;恻怛太过,则害于义。仁义相为体用而不可偏也。


  立不易方,安于仁而已乎!


  安所遇而敦仁,故其爱有常心。有常心,则物被常爱也。


  大海无润,因喝者有润;至仁无恩,因不足者有恩。乐天安土,所居而安,不累于物也。


  孙锺元曰:天地父母之恩,予、受两忘也。若求人德我而为仁,则累于物多矣!


  爱人然后能保其身,(寡助则亲戚畔之。)能保其身则不择地而安。(不能有其身,则资安处以置之。)不择地而安,盖所达者大矣。大达于天,则成性成身矣。


  高忠宪曰:君子不以保身而爱人。物我一体,天理自合当爱也。


  上达则乐天,乐天则不怨。下学则治己,治己则无尤。


  不知来物,不足以利用;不通昼夜,未足以乐天。圣人成其德,不私其身,故干干自强,所以成之于天尔。


  高忠宪曰:吉凶悔吝,皆来物也,知之则不疑所行而足以利用矣。死生鬼神,皆昼夜也,通之则夭寿不二而足以乐天矣。圣人无我,干干自强,以成其天德而已。


  君子于仁圣,为不厌,诲不倦,然且自谓不能,盖所以为能也。能不过人,故与人争能,以能病人。大则天地合德,自不见其能也。


  君子之道达诸天,故圣人有所不能。夫妇之智淆诸物,故大人有所不与。


  匹夫匹妇,非天之聪明不成其为人。圣人,天聪明之尽者尔。


  大人者,有容物,无去物,有爱物,无徇物,天之道然。天以直养万物,代天而理物者,曲成而不害其直,期尽道矣。


  志大则才大,事业大,故曰「可大」,又曰「富有」。志久则气久,德性久,故曰「可久」,又曰「日新」。


  清为异物,和为徇物。


  金和而玉节之,则不过;知运而贞一之,则不流。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离也。与天地不相似,其违道也远矣!


  久者一之纯,大者兼之富。


  大则直不绞,方不刿,故不习而无不利。


  易简然后能知险阻,易简理得然后一以贯天下之道。易简故能悦诸心,知险阻故能研诸虑,知几为能以屈为伸。


  君子无所争。彼伸则我屈,知也。彼屈则吾不伸而伸之矣,又何争!


  无不容,然后尽屈伸之道。至虚,则无所不伸矣。君子无所争,知几于屈伸之感而已。精义入神,交伸于不争之地,顺莫甚焉,利莫大焉。


  「天下何思何虑」,明屈伸之变,斯尽之矣。


  百家谨案:天下之思虑扰扰,止在计较屈伸之途。今能明屈伸之变,伸固伸也,屈亦伸也,至虚无所不伸,无入不自得,则又何思虑乎﹖


  胜兵之胜,胜在至柔,明屈伸之神尔。


  敬斯有立,有立斯有为。


  「敬,礼之舆也。」不敬则礼不行。


  「恭敬撙节退让以明礼」,仁之至也,爱道之极也。


  己不勉明,则人无从倡,道无从弘,教无从成矣。


  熊勿轩曰:明,明礼也。人必以礼倡率,道必以礼弘大,教必以礼成就。


  礼,直斯清,挠斯昏,和斯利,乐斯安。


  将致用者,几不可缓;思进德者,徙义必精。此君子所以立多凶多惧之地,干干德业,不少懈于趋时也。


  「动静不失其时」,义之极也。义极则光明着见。唯其时,物前定而不疚。


  有吉凶利害,然后人谋作,大业生。若无施不宜,则何业之有!


  百家谨案:吉凶利害虽无定,应之对当,则能反凶为吉,转害为利。《说苑》亦谓:「力胜贫,谨胜祸,慎胜害,戒胜炎。」此人谋、大业之所由起也。若圣人,则大公无我,顺应万事,并无大业之可言也。


  「天下何思何虑」,行其所无事,斯可矣。


  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昼夜而知,其知崇矣。


  知及之,而不以礼性之,非已有也。故知礼成性而道义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知德之难言,知之至也。孟子谓「我于辞命则不能」,又谓浩然之气「难言」,《易》谓「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又以尚辞为圣人之道,非知德,达乎是哉﹖「闇然」,修于隐也;「的然」,着于外也。


  (梓材谨案:二老阁刊本第十七卷止此,以下为第十八卷,仅刻数版。今以《正蒙》统归十七卷,所以防断简也。)


  作者篇第十


  「作者七人」,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汤。制法兴王之道,非有述于人者也。


  高忠宪曰:制法兴王,谓八卦、书契、稼穑、医药、宫室、衣裳、历象、律吕、画野、分州、井田、封建、治水、革命等事,皆非有述于前也。


  以知人为难,故不轻去未彰之罪;以安民为难,故不轻变未厌之君。及舜而去之。尧君德,故得以厚吾终;舜臣德,故不敢不虔其始。


  高忠宪曰:未彰之罪,四凶也。未厌之君,三苗也。君德则于人无不容,臣德则于分有不敢也。


  稽众舍己,尧也;与人为善,舜也;闻善言则拜,禹也;用人惟己,改过不吝,汤也;不闻亦式,不谏亦入,文王也。


  「别生分类」,孟子所谓明庶物、察人伦者与﹖


  高忠宪曰:生,姓也。别其姓,分其族类,皆圣人明庶物,察人伦处也。


  象忧喜,舜亦忧喜,所过者化也,与人为善也,隐恶也,所觉者先也。


  好问,好察迩言,隐恶扬善,与人为善,象忧亦忧,象喜亦喜,皆行其所无事也,过化也,不藏怒也,不宿怨也。


  舜之孝,汤、武之武,虽顺逆不同,其为不幸均矣。明庶物,察人伦,然后能精义致用,性其仁而行。汤放桀,有惭德而不敢赦,执中之难也如是。天下,有道而已,在人在已,不见其间也,立贤无方也如是。


  立贤无方,此汤所以公天下而不疑,周公所以于其身望道而必吾见也。(旧注:周公上疑有「坐以待旦」四字。)


  「帝臣不蔽」,言桀有罪,己不敢违天纵赦,既已克之,今天下莫非上帝之臣,善恶皆不可揜,惟帝择而命之,己不敢不听。


  「虞、芮质厥成」,讼狱者不之纣而之文王。文王之生,所以縻絷于天下,由多助于四友之臣尔。


  「以包瓜」,文王事纣之道也。厚下以防中溃,尽人谋而听天命者与!


  上天之载,无声臭可象,正惟仪刑文王,当冥契天德而万邦信悦,故《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不以声色为政,不革命而有中国,默顺帝则而天下自归者,其惟文王乎!


  高忠宪曰:《诗》:「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盖圣人者,有形之天道:求天道于天,则微而难见,求天道于圣人,则有体而可法也。故《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谓能冥契也。《皇矣》之诗曰:「不大声以色,不长夏以革,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正冥契天德而万邦自然信悦,不求革命而有天下也。


  可愿可欲,虽圣人之知,不越尽其才以勉焉而已。故君子之道四,虽孔子自谓未能;博施济众,修己安百姓,尧、舜病诸。是知人能有愿有欲,不能穷其愿欲。


  「周有八士」,记善人之富也。


  重耳婉而不直,小白直而不婉。


  鲁政之弊,驭法者非其人而已。齐因管仲,遂并坏其法,故必再变而后至于道。


  孟子以智之于贤者为有命,如晏婴智矣,而独不智于仲尼,非天命邪!


  山楶藻梲为藏龟之室,祀爰居之义,则归于不智,宜矣。


  使民义不害不能教爱,犹众人之母不害使之义。礼乐不兴,侨之病与!


  献子者忘其势,五人者忘人之势。不资其势而利其有,然后能忘人之势。若五人者有献子之势,则反为献子之所贱矣。


  颛叟主祀东蒙,既鲁地,则是已在邦域之中矣,虽非鲁臣,乃吾事社稷之臣也。


  三十篇第十一


  三十器于礼,非强立之谓也。四十精义致用,时措而不疑。五十穷理尽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谓之「至」,故曰「知」。六十尽人物之性,声入心通。七十与天同德,不思不勉,从容中道。


  常人之学,日益而不自知也。仲尼学行习察,异于他人,故自十五至于七十,化而知裁,其德进之盛者与!


  穷理尽性,然后至于命。尽人物之性,然后耳顺。与天地参,无意、必、固、我,然后范围天地之化,从心而不踰矩。老而安死,然后不梦周公。


  从心莫如梦。梦见周公,志也。不梦,欲不踰矩也,不愿乎外也,顺之至也,老而安死也,故曰「吾衰也久矣」。


  困而不知变,民斯为下矣。不待困而喻,贤者之常也。困之进人也,为德辨,为感速,孟子谓「人有德慧术知者,存乎疢疾」以此。自古困于内,无如舜;困于外,无如孔子。以孔子之圣而下学于困,则其蒙难正志,圣德日跻,必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故曰「莫我知也夫」,知我者其天乎。


  立斯立,道斯行,绥斯来,动斯和,从欲风动,神而化也。


  仲尼生于周,从周礼,故公旦法坏,梦寐不忘「为东周」之意。使其继周而王,则其损益可知矣。


  滔滔忘反者,天下莫不然,如何变易之﹖「天下有道,丘不与易。」知天下无道而不隐者,道不远人;且圣人之仁,不以无道必天下而弃之也。


  仁者先事后得,先难后获,故君子事事则得食。不以事事,「虽有粟,吾得而食诸」﹖仲尼少也,国人不知,委吏、乘田得而食之矣。及德备道尊,至是邦必闻其政,虽欲仕贫,无从以得之。「今召我者,而岂徒哉,」庶几得以事事矣,而又绝之,是诚系滞如匏瓜不食之物也。


  不待备而勉于礼乐,先进于礼乐者也;备而后至于礼乐,后进于礼乐者也。仲尼以贫贱者必待文备而后进,则于礼乐终不可得而行矣,故自谓「野人」而必为,所谓「不愿乎其外」也。


  功业不试,则人所见者艺而已。


  凤至《图》出,文明之祥,伏羲、舜、文之瑞。不至,则夫子之文章知其已矣。


  鲁礼文阙失,不以仲尼正之,如有马者不借人以乘习。不曰「礼文」而曰「史之阙文」者,祝史所任,仪章器数而已,举近者而言约也。


  师挚之始,乐失其次,徒洋洋盈耳而已焉。夫子自卫反鲁,一尝治之,其后伶人贱工识乐之正。及鲁益下衰,三桓僭妄,自太师以下皆知散之四方,逾河蹈海以去乱。圣人俄顷之助,功化如此,「用我者,期月而可」,岂虚语哉!


  「与与如也」,君或在朝在庙,容色不忘向君也。「君召使摈,趋进,翼如」,此翼如,左右在君也。「没阶趋进,翼如」,张拱而翔。「宾不顾矣」,相君送宾,宾去则白曰宾不顾而去矣,纾君敬也。上堂如揖,恭也;下堂如授,其容纾也。


  冉子请粟与原思为宰,见圣人之用财也。


  圣人于物无畔援,虽佛肸,南子,苟以是心至,教之在我尔。不为已甚也如是!


  第笔


  「子欲居九夷。」不遇于中国,庶遇于九夷,中国之陋为可知。欲居九夷,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可行,何陋之有!


  栖栖者,依依其君而不能忘也。固,犹不回也。


  仲尼应问,虽叩两端而竭,然言必因人为变化。所贵乎圣人之词者,以其知变化也。


  「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不惮卑以求富,求之有可致之道也。然得乃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


  爱人以德,喻于义者常多,故罕及于利。尽性者方能至命,未达之人,告之无益,故不以亟言。仁大难名,人未易及,故言之亦鲜。


  颜子于天下,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故怒于人者不使加乎其身,愧于己者不辄贰之于后也。


  颜子之徒,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故曰:「吾闻其语,而未见其人也。」


  「用则行,舍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颜子龙德而隐,故遯世不见知而不悔,与圣者同。


  龙德,圣修之极也。颜子之进,则欲一朝而至焉,可谓好学也已矣。


  「回非助我者」,无疑问也,有疑问,则吾得以感通其故,而达夫异同者矣。


  「放郑声,远佞人。」颜回为邦,礼乐法度不必教之,惟损益三代,盖所以告之也。法立而能守,则德可久,业可大。郑声、佞人能使为邦者丧所以守,故放远之。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盖士而怀居,不可以为士,必也去无道,就有道。遇有道而贫且贱,君子耻之。举天下无道,然后穷居独善,不见知而不悔。《中庸》所谓「唯圣者能之」,仲尼所以独许颜回「惟我与尔为有是」也。


  庐中庵曰:怀隐居之志者,虽有道不见,至没世而名不称,非士君子本心。必至天下皆无道,然后安于隐也。此则圣人之事,在孔门惟颜子是耳。


  仲由乐善,故车马衣裘,喜与贤者共敝。颜子乐进,故愿无伐善施劳。圣人乐天,故合内外而成其仁。


  高忠宪曰:乐善,故重义轻利。乐进,故不自满足。乐天,故因物成就,合万物为一己,故曰「合内外成其仁」。


  子路礼乐文章未足尽为政之道,以其重然诺,言为众信,故片言可以折狱。如《易》所谓「利用折狱」,「利用刑人」,皆非爻卦盛德,适能是而已焉。


  颜渊从师,进德于孔子之门;孟子命世,修业于战国之际。此所以潜见之不同。


  牛之子虽无全纯,然使其色骍且角,纵不为大祀所取,次祀、小祀终必取之。言大者苟立,人所不弃也。


  有德篇第十二


  「有德者必有言」,「能为有」也;「志于仁而无恶」,「能为无"也br>


  行修言道,则当为人取,不务徇物强施以引取乎人。故往教、妄说,皆取人之弊也。


  「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志正深远,不务硁硁信其小者。


  辞取意达则止,多或反害也。


  君子宁言之不顾,不规规于非义之信;宁身被困辱,不徇人以非礼之恭;宁孤立无助,不失亲于可贱之人。三者,知和而能以礼节之者也,与上有子之言,文相属而不相蒙者。凡《论语》、《孟子》发明前文,义各未尽者,皆挈之。他皆放此。


  德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善同归治,故王心一;言必主德,故王言大。


  言有教,动有法;昼有为,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


  朱子曰:此语极好!君子终日干干,不可食息间,亦不必终日读书。或静坐存养,亦是学者。长唤令此心不死,则日有进。


  君子于民,导使为德而禁其为非,不大望于愚者之道与!《礼》谓「道民以言,禁民以行」斯之谓耳。


  无征而言,取不信,启诈妄之道也。、宋不足征吾言,则不言;周足征,则从之。故无征不信,君子不言。


  「便辟」,足恭;「善柔」,令色;「便佞」,巧言。


  节礼乐,不使流离相胜,能进反以为文也。


  「骄乐」,侈靡;「宴乐」,宴安。


  言形则卜如响,以是知蔽固之私心,不能默然以达于性与天道。


  人道知所先后,则恭不劳,慎不葸,勇不乱,直不绞,民化而归厚矣。


  肤受,阳也;其行,阴也。象生法必效,故君子重夫刚者。


  归罪为尤,罪己为悔。「言寡尤」者,不以言得罪于人也。


  「己所不欲,勿施于欲,」,能恕己以仁人也。「在邦无怨,在家无怨」,己虽不施不欲于人,然人施于己能无怨也。


  「敬而无失」,与人接而当也。「恭而有礼」,不为非礼之恭也。


  聚百顺以事君亲,故曰「孝者,畜也」,又曰「畜君者,好君也」。


  事父母「先意承志」,故能辨志意之异,然后能教人。


  艺者,日为之分义,涉而不有,过而不存,故曰「游」。


  高忠宪曰:分义,职分所宜也。有之存之,则玩物丧志矣。


  天下有道,道随身出;天下无道,身随道屈。


  「安土」,不怀居也。有为而重迁,无为而轻迁,皆怀居也。


  「老而不死,是为贼。」幼不率教,长无循述,老不安死,三者皆贼生之道也。


  乐骄乐则佚欲,乐宴乐则不能徙义。


  「不僭不贼」,其不忮不求之谓乎!


  不穿窬,义也;谓非其有而取之曰盗,亦义也。恻隐,仁也;如天;亦仁也。故扩而充之,不可胜用。


  自养薄于人,私也;厚于人,私也。称其财,随其等,无骄吝之弊,斯得之矣!


  罪己则无尤。


  困辱非忧,取困辱为忧。荣利非乐,忘荣利为乐。


  勇者不惧。死且不避,而反不安贫,则其勇将何施邪﹖不足称也!仁者爱人。彼不仁而疾之深,其仁不足称也!皆迷谬不思之甚,故仲尼率归诸「乱」云。


  挤人者人挤之,侮人者人侮之,出乎尔者反乎尔,理也。势不得反,亦理也。


  郑眉轩曰:以出尔反尔为理,所以警挤人侮人者也。以势不得反为理,所以教受挤侮者也,「横逆不报」是也。


  克己行法为贤,乐己可法为圣。圣与贤相近,而心之所至有差焉。辟世者依乎中庸,没世不遇而无嫌,辟地者不怀居以害仁,辟色者远耻于将形,辟言者免害于祸辱,此为士清浊淹速之殊也。辟世辟地,虽圣人亦同,然忧乐于中,与贤者、其次者为异,故曰相近而心之所至者不同。


  「进贤如不得已,将使卑踰尊,疏踰戚」之意,与《表记》所谓「事君难进而易退则位有序,易进而难退则乱也」相表里。


  弓调而后求劲焉,马服而后求良焉,士必而后智能焉。不而多能,譬之豺狼,不可近。


  高忠宪曰:调者,木心正,脉理直,制作如法也。服,驯也。良,善走也。见《荀子》。


  谷神能象其声而应之,非谓能报以律吕之变也。犹卜筮叩以是言则报以是物而已,《易》所谓「同声相应」是也。王弼谓「命吕者律」,语声之变,非此之谓也。


  「行前定而不疚」,光明也。大人虎变,夫何疚之有!


  言从作乂,名正,其言易知,人易从。圣人不患为政难,患民难喻。


  有司篇第十三


  有司,政之纲纪也。始为政者,未暇论其贤否,必先正之,求得贤才而后举之。


  为政不以德,人不附,且劳。


  「子之不欲,虽赏之不窃。」欲生于不足,则民盗;能使无欲,则民不为盗。假设以子不欲之物赏子,使窃其所不欲,子必不窃。故为政者在乎足民,使无所不足,不见可欲,而盗必息矣。


  为政必身倡之,且不爱其劳,又益之以不倦。


  「天子讨而不伐,诸候伐而不讨。」虽汤、武之举,不谓之讨而谓之伐。陈恒弒君,孔子请讨之,此必因周制,邻有杀逆,诸侯当不请而讨。孟子又谓「征者上伐下,敌国不相征」,然汤十一征,非赐鈇钺,则征讨之名,至周始定乎﹖


  「野九一而助」,郊之外助也。「国中什一使自赋」,郊门之内通谓之国中,田不井授,故使什而自赋其一也。


  道千乘之国,不及礼乐刑政,而云「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言能如是则法行,不能如是则法不徒行,礼乐刑政亦制数而已尔。


  富而不治,不若贫而治;大而不察,不若小而察。


  报者,天下之利,率德而致,善有劝,不善有沮,皆天下之利也。小人私己,利于不治;君子公物,利于治。


  大易篇第十四


  《大易》不言有无。言有无,诸子之陋也。


  张南轩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易》之论道器,特以一形上下言之也。然道虽非器,而道必托于器。如礼乐刑赏,是治天下之道也。礼虽非玉帛,而礼不可以虚拘;乐虽非钟鼓,而乐不可以徒作。刑本遏恶也,必托于甲兵,必寓于鞭扑;赏本扬善也,必表之以旗常,铭之以钟鼎。故形而上者之道,托于器而后行;形而下者之器,得其道而无弊。故圣人悟《易》于心,觉《易》于性,在道不溺于无,在器不堕于有。是《大易》不言有无,明矣。言有无,如「有生于无」,则分而为二矣,又如「自无而有,自有而无」,皆老,庄之陋也。


  《易》语天地阴阳情伪,至隐赜而不可恶也。诸子驰骋说辞,穷高极幽,而知德者厌其言。故言为非难,使君子乐取之为贵。


  《易》一物而三才:阴阳,气也,而谓之天;刚柔,质也,而谓之地;仁义,德也,而谓之人。


  高忠宪曰:一物而三才,其实一物而已矣。


  《易》为君子谋,不为小人谋,故撰德于卦。虽爻有小大,及系辞其爻,必谕之以君子之义。


  一物而两体,其太极之谓与!阴阳天道,象之成也;刚柔地道,法之效也;仁义人道,性之立也。三才两之,莫不有乾坤之道。


  阴阳,刚柔、仁义之本立,而后知趋时应变,故「乾坤毁,则无以见易。」


  六爻各尽利而动,所以顺阴阳、刚柔、仁义、性命之理也,故曰「六爻之动,三极之道也」。


  阳体众阴,众阴共事一阳,理也。是故二君共一民,一民事二君,上与下皆小人之道也;一君而体二民,二民而宗一君,上与下皆君子之道也。


  吉凶、变化、悔吝、刚柔,《易》之四象与!悔吝由赢不足而生,亦两而已!


  尚辞则言无所苟,尚变则动必精义,尚象则法必致用,尚占则谋必知来。四者非知神之所为,孰能与于此!


  《易》非天下之至精,则辞不足待天下之问;非深,不足通天下之志;非通变极数,则文不足以成物,象不足以制器,几不足以成务;非周知兼体,则其神不能通天下之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示人吉凶,其道显矣;知来藏往,其德行神矣。语蓍龟之用也。


  显道者,危使平,易使倾,「惧以终始,其要无咎」之道也。神德行者,寂然不动,冥会于万化之感而莫知为之者也。受命如响,故可与酬酢;曲尽鬼谋,故可以佑神。


  开物于几先,故曰「知来」;明患而弭其故,故曰「藏往」。极数知来,前知也。前知其变,有道术以通之,君子所以措于民者远矣!


  洁净精微,不累其,知足而不贼,则于《易》深矣。


  天下之理得,元也;会而通,亨也;说诸心,利也;一天下之动,贞也。


  干之四德,终始万物,迎之随之,不见其首尾,然后推本而言,当父母万物。


  《彖》明「万物资始」,故不得不以「元」配「干」;坤其偶也,故不得不以「元」配「坤」。


  仁统天下之善,礼嘉天下之会,义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动。


  六爻拟议,各正性命,故干道旁通,不失太和而利且贞也。


  颜氏求龙德正中而未见其止,故择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肤,叹夫子之忽焉前后也。


  《干》三、四,位过中,重刚,庸言庸行不足以济之,虽大人之盛,有所不安,外趋变化,内正性命,故其危其疑,艰于见德者,时不得舍也。九五,大人化矣,天德位矣,成性圣矣,故既曰「利见大人」,又曰「圣人作而万物」。亢龙,以位画为言。若圣人,则不失其正,何亢之有!


  圣人用中之极,不勉而中;有大之极,不为其大。大人望之,所谓绝尘而奔,峻极于天,不可阶而升者也。


  庐中庵曰:圣人之用其中,有其大,皆自然而然,初非勉而为者。大人则犹待于勉为,此所以望之不可及也。


  《干》之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乃大人造位天德,成性跻圣者尔。若夫受命首出,则所性不存焉,故不曰「位乎君位」而曰「位乎天德」,不曰「大人君矣」而曰「大人造也」。


  陈潜室曰:横渠此说,不作得时位大人看,要作孔子看。所谓君有君用,臣有臣用,圣人有圣人用,学者有学者用,此善学《易》者,若专指为尧、舜、汤、武,则不识《易》矣。


  庸言庸行,盖天下经德达道,大人之德施于是溥矣,天下之文明于是着矣。然非穷变化之神以时措之宜,则或陷于非礼之礼,非义之义。此颜子所以求龙德正中,干干进德,思处其极,未敢以方体之常,安吾止也。


  高忠宪曰:庸言庸行,此守经也,方体之常也。德施溥者,即此庸言庸行之德及于庶物也。天下文明者,即此庸言庸行之化被于天下也。然非穷变化之神以时措之宜,亦未为达权之圣人,安知不陷于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哉﹖此颜子所以干干进德,未敢以守经之道自安而止之也。


  惟君子为能与时消息,顺性命、躬天德而诚行之也。精义时措,故能保合太和,健利且贞,孟子所谓始终条理,集大成于圣智者与!《易》曰:「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干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其此之谓乎!


  成性,则跻圣而位天德。《干》九二正位于内卦之中,有君德矣,而非上治也。九五言「上治」者,言乎天之德,圣人之性,故舍曰「君」而谓之「天」,见大人德与位之皆造也。


  大而得易简之理,当成位乎天地之中,时舍而不受命,《干》九二有焉。及夫化而圣矣,造而位天德矣,则富贵不足以言之。


  「乐则行之,忧则违之」,主于求吾志而已,无所求于外、故善世博化,龙德而见者也;若潜而未见,则为己而已,未暇及人者也。


  「成德为行」,德成自信则不疑所行,日见乎外可也。


  《干》九三修辞立诚,非继日待旦如周公,不足以终其业。九四以阳居阴,故曰「在渊」,能不忘于跃。乃可以免咎。非为邪也,终其义也。


  至健而易,至顺而简,故其险其阻,不可阶而升,不可勉而至。仲尼犹天,九五飞龙在天,其致一也。


  坤至柔而动也刚,乃积大势成而然也。


  干至健无体,为感速,故易知。坤至顺不烦,其施普,故简能。


  卢中庵曰:无体者圆神不滞,感速者一气所感,顷刻不留,故曰「干知大始」,「干以易知」。不烦者无造始之劳,施普者承天之施,随物成就,故曰「坤作成物」,「坤以简能」。


  坤先迷,不知所从,故失道。后能顺听,则得其常矣。


  造化之功,发乎动,毕达乎顺,形诸明,养诸容载,遂乎说润,胜乎健,不匮乎劳,终始乎止。


  健,动,陷、止,刚之象;顺、丽、入、说,柔之体。


  巽为木,萌于下,滋于上也;为绳直,顺以达也;为工,巧且顺也;为白,所遇而从也;为长、为高,木之性也;为臭,风也,入也;于人为寡发广颡,躁人之象也。


  坎为血卦,周流而劳,血之象也。为赤,其色也。


  离为干卦,于木为科上槁,附且燥也。


  艮为小石,坚难入也;为径路,通或寡也。


  兑为附决,内实则外附必决也;为毁折,物成则上柔者必折也。


  坤为文,众色也;为众,容载广也。


  干为大赤,其正色也;为冰,健极而寒甚也。


  震为萑苇,为苍莨竹,为,皆蕃鲜也。


  一陷溺而不得出为坎,一附丽而不能去为离。


  艮一阳为主于两阴之上,各得其位而其势止也。《易》言「光明」者,多艮之象,着则明之义也。


  《蒙》无遽亨之理,由九二循循行时中之亨也。


  「不终日,贞吉」,言疾正则吉也。仲尼以六二以阴居阴,独无累于四,故其介如石,虽体柔顺,以其在中而静,何俟终日,必知几而正矣。


  《坎》「维心亨」,故「行有尚」。外虽积险,苟处之心亨不疑,则虽难必济而往有功也。


  《中孚》上巽施之,下说承之,其中必有感化而出焉者。盖孚者覆乳之象,有必生之理。


  物因雷动,雷动不妄,则物亦不妄,故曰「物与妄」。


  静之动也,无休息之期,故地雷为卦,言「反」又言「复」,终则有始,循环无穷。入,指其化而裁之尔。深,其反也。几,其复也。故曰「反复其道」,又曰「出入无疾」。


  《益》长裕而不设,益以实也。妄加以不诚之益,非益也。


  井渫而不食,强施行恻,然用不售,作《易》者之叹与!


  阖户,静密也;辟户,动达也。形开而目耳闻,受于阳也。


  高忠宪曰:人身一乾坤也,寤寐一阖辟也。形闭则藏于阴,形开则受于阳。


  辞各指其所之,圣人之情也;指之以趋时尽利,顺性命之理,臻三极之道也。能从之,则不陷于凶悔矣,所谓「变动以利言」者也。然爻有攻取爱恶,本情素动,因生吉凶悔吝而不可变者,乃所谓「吉凶以情迁」者也。能深存系辞所命,则二者之动见矣。又有义命,当吉当凶,当否当亨者,圣人不使避凶趋吉,一以贞胜而不顾,如「大人否亨」,「有陨自天」,「过涉灭顶,凶无咎」,《损》、《益》「龟不克违」,及「其命乱也」,之类。三者情异,不可不察。


  高忠宪曰:《易传》曰「圣人之情见乎辞。辞也者,各指其所之。」盖圣人之系辞,无非指人趋避之方,顺天理之正,使不陷于凶悔而已,所谓「变动以利言」者也。因圣人之指,变动以从之,则尽利矣。本情者,本爻之情。近而不相得则恶而攻,相得则爱而取,本情素动,而生吉凶悔吝,所谓「吉凶以情迁」,者也。爻情如是,不可得而变,凡系辞所命,不过二者之动而已。又有义命,当吉当凶,当否当亨,圣人使人一以正胜,而不当顾其吉凶者。如《否》之六二日「大人否亨」,则必否而后道亨也;《姤》之九五曰「有陨自天」,则休命自天而降也;《大过》上六日「过涉灭顶,凶无咎」,则杀身成仁,于义无咎也;《损》之六五、《益》之六二皆曰「或益之十朋之龟,不克违」,则义所当得,不能违也;《泰》之上六曰「城复于隍」,则其命当乱,不可逃也。皆命之所定,义之当安,不使人趋避者也。故曰:三者情异,不可不察。


  因爻象之既动,明吉凶于未形,故曰「爻象动乎内,吉凶见乎外」。


  「富有」者,大无外也;「日新」者;久无穷也。


  显,其聚也;隐,其散也。显且隐,幽明所以存象;聚且散,推荡所以妙乎神。


  高忠宪曰:气聚而有象则显,气散而无形则隐。显则明,隐则幽。幽明一存乎象之聚散,聚散一妙于神之推荡也。


  「变化进退之象」云者,进退之动也微,必验之于变化之着。故察进退之理为难,察变化之象为易。


  「忧悔吝者存乎介」,欲观《易》象之小疵,宜存志静,知所动之几微也。


  「往」之为义,有已往,有方往,临文者不可不察。


  乐器篇第十五


  乐器有相,周、召之治与!其有雅,太公之志乎!雅者,正也,直己而行正也。故讯疾蹈厉者,太公之事邪!《诗》亦有《雅》,亦正言而歌之,无隐讽谲谏之巧也。


  高忠宪曰:《乐记》曰:「始奏以文,复乱以武;治乱以相,讯疾以雅。」文谓拊鼓,武谓金铙。乐之始奏,先击鼓,故曰「始奏以文,乱,卒章之节。欲退则击金铙,故曰「复乱以武」。相即拊也,以其节乐而治其乱,有相之道,故谓之相。讯,亦治也。过而失节谓之疾。雅亦乐器,以其讯乐之节奏而不失于雅,是以谓之雅。《乐记》本言「《武》乱皆坐」为「周、召之治」,张子以相为周、召之治,所谓「治乱以相而周、召似之」;本言「发扬蹈厉」为「太公之志」,而张子以雅为太公之志,所谓「讯疾以雅而太公似之」。《诗》亦有《雅》,即今《大》、《小雅》也。


  《象武》,武王初有天下象文王武功之舞,歌《维清》以奏之。《大武》,武王没,嗣王象武王之功之舞,歌《武》以奏之。《酌》,周公没,嗣王以武功之成由周公,告其成于宗庙之歌也。


  兴己之善,观人之志,群而思无邪,怨而止礼义,入可事亲,出可事君。但言君父,举其重者也。志至诗至,有象必可名。有名斯有体,故礼亦至焉。


  高忠宪曰:《孔子闲居》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诗言志,故志至而诗至。志既发为诗,则有象之名;及其见诸践履,则体实具焉,故礼亦至也。如象雎鸠之物,则有雎鸠之名;情挚有别,雎鸠之体,亦雎鸠之礼也。


  幽赞天地之道,非圣人而能哉!诗人谓「后稷之穑,有相之道」,赞化育之一端也。


  礼矫实求称,或文或质,居物后而不可常也。他人才未美,故绚饰之以文;庄姜才甚美,乃更绚之用质素。下文「绘事后素」,素谓其材,字虽同而义施各异。故设色之工,材黄白者必绘以青赤,材赤黑者必绚以粉素。


  「陟降庭止」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德修业,欲及时也。「在帝左右」,所谓欲及时也与!


  江、沱之媵以类行而欲丧朋,故无怨。嫡以类行而不能丧其朋,故不以媵备数。卒能自悔,得安贞之吉,乃终有庆而「其啸也歌」。


  釆卷耳,议酒食,女子所以奉宾祭,厚君亲者足矣,又思酌使臣之劳,推及求贤审官。王季、文王之心,岂是过与!


  《甘棠》初能使民不忍去,中能使民不忍伤,卒能使民知心敬而不渎之以拜。非善教寖明,能取是于民哉!


  「振振」,劝使勉也。「归哉归哉」,序其情也。


  《卷耳》念臣下,小劳则思小饮之,大劳则思大饮之,甚则知其怨苦吁叹。妇人能此,则险诐险私谒害政之心,知其无也。


  「绸直如发」,贫者紒纵无余,顺其发而直韬之耳。


  《蓼萧》、《裳华》「有誉处兮」皆谓君接己温厚,则下情得伸,谗毁不入,而美名可保也。


  《商颂》「顾予烝尝汤孙之将」,言祖考来顾,以助汤孙也。


  「鄂不韡韡」,兄弟之见不致文于初,本诸诚也。


  《釆苓》之诗,舍旃则无然,为言则求所得,所誉必有所试,厚之至也。


  简,略也,无所难也,甚则不恭焉。贤者仕禄,非迫于饥寒,不恭莫其焉。「简兮简兮」,虽刺时君不用,然为士者不能无太简之讥,故诗人陈其容色之盛,善御之强,与夫君子由房由敖、不语其材武者异矣。


  「破我斧」,「缺我斨」,言四国首乱,乌能有为,徒破缺我斧斨而已。周公征而安之,爱人之至也。


  《伐柯》,言正当加礼于周公,取人以身也,其终见《书》「予小子其新逆」。


  《九罭》,言王见周公当大其礼命,则大人可致也。


  《狼跋》,美周公不失其圣,卒能感人心于和平也。


  《甫田》「岁取十千」,一成之田九万亩,公取十千亩,九一之法也。


  后稷之生,当在尧、舜之中年,而《诗》云「上帝不宁」,疑在尧时高辛子孙为二王后,而诗人称帝尔。


  唐棣枝类棘枝,随节屈曲,则其华一偏一反,左右相矫,因得全体均正。偏喻管、蔡失道,反喻周公诛殛。言我岂不思兄弟之爱,以权宜合义,主在远者尔。《唐棣》本文王之诗,此一章周公制作,序己情而加之,仲尼以不必常存而去之。


  日出而阴升自西,日迎而会之,雨之候也,喻婚姻之得礼者也。日西矣,而阴生于东,喻婚姻之失道者也。


  鹤鸣而子和,言出之善者与!鹤鸣鱼潜,畏声闻之不臧者与!


  「鴥彼晨风,郁隆北林」,晨风虽挚击之鸟,犹时得退而依深林而止也。


  《渐渐之石》言「有豕白蹢,烝涉波矣」。豕之负涂曳泥,其常性也;今豕足皆白,众与涉波而去,水患之多为可知也。


  「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犹「王天下有三重焉」:言也,动也,行也。


  苟造德降,则民诚和而凤可致,故鸣鸟闻,所以为和气之应也。


  百家谨案:苟当作。《书君奭》:「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闻。」言老成人之德,下及于民也,则鸣鸟有声。此周公留召公之意。


  九畴次叙:民资以生,莫先天材,故首曰五行;君天下必先正己,故次五事;己正然后邦得而治,故次八政;政不时举必昏,故次五纪;五纪明然后时措得中,故次建皇极;求大中不可不知权,故次三德;权必有疑,故次稽疑;可征然后疑决,故次庶征;福极征然后可不劳而治,故九以向劝终焉。五为数中,故皇极处之;权过中而合义者也,故三德处六。


  「亲亲尊尊」,又曰「亲亲尊贤」,义虽各施,然而亲均则尊其尊,尊均则亲其亲,为可矣。若亲均尊均,则齿不可以不先。此施于有亲者不疑。若尊贤之等,则于亲尊之杀,必有权而后行。急亲贤为尧、舜之道,然则亲之贤者先得之于疏之贤者为必然。尧明俊德于九族而九族睦,章俊德于百姓而万邦协,黎民雍,陶亦以惇叙九族、庶明励翼为迩可远之道,则九族勉敬之人固先明之,然后远者可次序而及。《大学》谓「克明峻德」为自明其德,不若孔氏之注愈。


  义民,安分之良民而已;俊民,俊德之民也。官能则准牧无义民,治昏则俊民用微。


  五言乐语,歌咏五德之言也。


  「卜不习吉」,言卜官将占,先决问人心,有疑乃卜,无疑则否。「朕志无疑,人谋佥同」,故无所用卜。鬼神必依,龟筮必从,故不必卜筮玩习其吉以渎神也。


  衍忒未分,有悔吝之防,此卜筮之所由作也。


  王褅篇第十六


  《礼》「不王不褅」,则知诸侯岁阙一祭,为不褅明矣。至周以祠为春,以禴为夏,宗庙岁六享。则二享四祭为六矣。诸侯不褅,其四享与!夏、商诸侯,夏特一祫。《王制》谓「礿则不褅,褅则不尝」,假其名以见时祀之数尔。作《记》者不知文之害意,过矣!


  高忠宪曰:「不王不褅」,《丧小记》及《大传》之言。诸侯岁阙一祭者,诸侯岁朝,南方诸侯春祭毕则夏来朝,故阙褅祭;西方诸侯夏祭毕则秋来朝,故阙尝祭;四方皆然,重王事也。夏、商之祭,春礿、夏禘、秋尝、冬烝,禘列于四者之中。周则改为春祠、夏礿,而尝、烝仍其旧,袷、褅二享不与四祭之内,故为六享。诸侯有祫不褅,又岁阙一祭,故为四享。盖夏、商诸侯夏当褅而不褅,而特一祫,此所以有祫不褅。《王制》谓「礿则不褅,褅则不尝」,假褅之名以见时祀之数耳,遂使人以不褅为由于礿,而非由于不王,则文之害意甚矣!礿与禴同,薄也;春物未成,祭品鲜薄也。禘者,次第也;夏时物虽成,宜依时次第而祭之。尝者,新谷熟而尝也。烝,众也;冬时物成者众也。祠,食也。褅,天子宗庙之大祭。凡庙皆有主,皆居室中东面之位,为独尊。褅则独于始祖庙中特设所自出之主于东面,而始祖之主退居南面以配之。祫,合也;合祭祖考也,时祭之祫,则群庙之主皆升而合食于太祖之庙,毁庙之主不与;三年大祫,则毁庙之主亦与也。


  褅于夏、周为春夏,尝于夏、商为秋冬。作《记》者交举,以二气对互而言尔。


  高忠宪曰:褅祭夏行于夏,周行于春;尝祭夏行于秋,商行于冬。盖礿褅用物薄,主于灌献,顺乎阳,春夏之用也;尝烝用物多,主于馈食,顺乎阴,秋冬之用也。故郊社以褅尝对言,二气之义也。


  「享尝」云者,享为追享,朝享,褅亦其一尔。尝以配享,亦对举秋冬而言也。夏、商以褅为时祭,知追享之必在夏也。然则夏、商天子岁乃五享:褅列四祭,并祫而五也。周改褅为禴,则天子享六;诸侯不褅,又岁阙一祭,则亦四而已矣。《王制》所谓「天子犆礿、祫褅、褅、祫尝、祫烝」,既以褅为时祭,则祫可同时而举。「诸侯礿犆,褅一犆一祫」,言于夏褅之时,正为一祭,特一祫而已。然则不王不褅,又着见于此矣。下又云「尝祫、烝袷」,则尝烝且祫无疑矣。若周制亦当阙一时之祭,则当云「诸侯祠则不禴,禴则不尝」。


  高忠宪曰:《礼记祭法》「王立七庙,远庙为祧,有二祧,享尝乃止」,谓四时之常祀。《周礼司尊彝》「追享、朝享」,谓四时之间祀。盖五年之夏有褅,谓之追享;三年之冬有祫,谓之朝享。张子以享为追享、庙享,兼常祀、间祀言也。尝乃秋祭,享当在夏,故尝以配享,亦春夏对举秋冬而言。特礿者,天子春祭,时物不备,故每庙特祭。夏物稍成,秋物大成,冬物毕成,故褅、尝、烝皆合祭群主于祖庙也。礿植,即特礿也。「一犆一祫」,本谓今岁犆则来岁袷,袷之明年又犆,张子主「不王不褅」而言,故谓一祭特一祫而已。尝祫、烝祫,则皆如天子之合祭。此夏。、殷之制也。


  庶子不祭祖,(不止言王考而已。)明其宗也;(明宗子当祭也。)不祭祢,(以父为亲之极甚者,故又发此文。)明其宗也。庶子不为长子斩,不继祖与祢故也。(此以服言,不以祭言,故又发此条。)


  高忠宪曰:适士立二庙,祭祢及祖。若兄弟二人,一嫡一庶,而俱为适士,其庶子止得立祢庙,不得立祖庙而祭祖者,明其宗有所在也。若庶子非适士,或未仕,则虽祢庙亦不得立,故不得祭祢,明其宗之有所在也。有事则具牲物,禀宗子而祭之。庶子不为己之长子服斩者,以己非继祖之宗,又非继祢之宗,则长子非祖父之正统,不敢如宗子斩其长也。


  「庶子不祭殇与无后者,」注:「不祭殇者,父之庶。盖以殇未足语世数,特以己不祭祢,故不祭之。」「不祭无后者,祖之庶也」,虽无后,以其成人,备世数,当祔祖以祭之,己不祭祖,故不得而祭之也。「祖庶之殇,则自祭之也,」言庶孙则得祭其子之殇者,以己为其祖矣,无所祔之也。「凡所祭殇者惟适子」,此据《礼》天子下祭殇五,皆适子适孙之类。故知凡殇非适,皆不当特祭,惟当从祖祔食。无后者,,谓昆弟诸父殇与无后者,如祖庙在小宗之家,祭之如在大宗。(见《曾子问》注。)


  高忠宪曰:殇与无后,皆从祖祔食者也。己为父子庶子,不得立父庙,故不得自祭其殇子,己为祖之庶孙,不得立祖庙,故不得祭无后之兄弟,皆具牲物而宗子主其礼者也。祭祖庶之殇者,以己为祖庶孙,而或庶子之所生之殇,则己亦为祖矣,无所祔食,故自祭之。祭殇惟适子者,适子有庙,得特祭也。《祭法》曰:「天子下祭殇五,诸侯三,大夫二。」以尊祭卑,故曰下祭。五,谓适子、适孙、适曾孙、适玄孙、适来孙。《曾子问》曰:「凡殇与无后者,祭于宗子之家。」郑氏注曰:「凡祖庙在小宗之家,祭之亦然。」小宗者,别子之庶子,以庶子所生之长子乃小宗子也;大宗者,次适为别子,别子所生之子为大宗子也。


  殷而上七庙,自祖考而下五,并远庙为祧者二,无不迁之太祖庙。至周有百世不毁之祖,则三昭三穆。四为亲庙,二为文、武二世室,并始祖而七。诸侯无二祧,故五;大夫无不迁之祖,则一昭一穆,与祖考而三,故以祖考通谓为太祖。若祫,则请于其君,,并高祖干祫之,(干祫之,不当祫而特祫之也。)孔注「王制谓周制」,亦粗及之而不详尔。


  刘近山曰:殷而上,谓成汤以前为天子者,其庙制则七也。祖考,始祖也;而下为高、曾、祖、祢四亲庙也。远庙为祧者二,则高祖之父祖当递迁者,其生所藏之庙也。皆无不迁之太祖庙。至周始有百世不毁之祖祢,四为亲庙,二为文、武世室,并后稷始封之祖而七。曰世室者,不毁之名。其祧,则先公之迁主藏于太祖后稷之庙,先王之迁主藏于文、武世室,群穆于文,群昭于武也。诸侯无二祧,无高祖以上之祧庙也。五,谓高、曾、祖、祢及始祖也。祫,谓合祭。请于其君,并高祖干祫之者,诸侯五庙,其祫固及其始祖矣;大夫三庙,有大事不敢私自举行,必省问于君而君赐之,乃得行焉。而其合也,亦上及于高祖。干者,自下干上之义,以卑行尊者之礼也。


  「铺筵设同几」,疑左右几一云。交鬼神异于人,故夫妇而同几,求之或于室,或于祊也。


  高忠宪曰:《祭统》曰:「铺筵设同几,为依神也。诏祝于室而出于祊,此交神明之道也。」筵,席也;几,所凭以为安。同几,夫妇共一几。盖人生则形体异,故夫妇之伦在有别;死则精气无间,故曰交鬼神异于人。庙门谓之祊,设祭在门外之西旁,故因名为祊。言不知神于彼飨之乎,于此飨之乎,无方以求之也。


  祭社稷、五祀、百神者,以百神之功报天之德尔。故以天事鬼神,事之至也,理之尽也。


  刘近山曰:社,土神;稷,谷神。五祀,门、行、户、、中溜。百神,如日月、星辰、山川、丘陵之类。祭虽以百神之功,而实报天之德。百神而曰天,以见百神无非天也。故以事天之道事鬼神,则事之极而理之尽也。


  「天子因生以赐姓,诸侯以字为谥」,盖以尊统上、卑统下之义。


  朱子曰:姓是大总脑处,氏是后来分别处。如鲁本姬姓,其后有孟氏、季氏,同本姬姓而氏不同。「诸侯以字为谥」,窃恐「谥」本「氏」字,传写之讹。如舜生妫汭,武王遂赐胡公满为妫姓,即因生赐姓也。郑之国氏本子国之后,驷氏本子驷之后,即以字为氏,因以为族也。「尊统上」者,天子以生赐姓,统诸侯;「卑统下」者,诸侯以字分族,统大夫也。


  天子因生以赐姓,难以命于下之人,亦尊统上之道也。


  据《玉藻》,疑天子听朔于明堂,诸侯则于太庙,就藏朔之处告祖而行。


  方氏曰:天子听朔于南门,示受之于天;诸侯听朔于太庙,示受之于祖。原其所自也。


  「受命祖庙,作龟祢官」,次序之宜。


  高忠宪曰:《郊特牲》言卜郊之事也。告于祖庙而行事,尊祖也;用龟以卜而于祢宫,亲考也。


  「公之士及大夫之众臣为众臣,公之卿大夫、卿大夫之室老及家邑之士为贵臣。」上言公士,所以别士于公者也;下言室老、士,所以别士于家者也。众臣不以杖即位,疑义与庶子同。


  高忠宪曰:《仪礼丧服》谓公士、大夫之众臣为其君布带绳履。公之士为公之众臣,公之卿大夫为公之贵臣;卿大夫之室老及家邑之士为卿大夫之贵臣,其余为卿大夫之众臣。室老,家相之老;家邑之士,即家相。众臣之与贵臣,犹庶子之于嫡子。《礼》「庶子不以杖即位」,谓父母之丧,嫡子则执杖进阼阶哭位,庶子至中门外则去之矣。众臣之不以杖即位,其义疑与此同也。


  适士,疑诸侯荐于天子之士及王朝爵命之通名。盖三命方受位天子之朝,一命再命受职受服者,疑官长自辟除,未有位于王朝,故谓之官师而己。


  刘近山曰:适士,诸侯之上士也。盖诸侯荐于天子,三命方受位于王朝。若一命受职、再命受服者,皆诸侯之官长自辟除,未有位王朝,故谓之官师而已。谓但为一官之长,非若适士为王朝爵命之通名也。


  「小事则专达」,盖得自达于其君,不俟闻于长者,《礼》所谓达官者也。所谓达官之长者,得自达之长也;所谓官师者,次其长者也。然则达官之长必三命而上者,官师则中士而再命者,庶士则一命为可知。


  赐官,使臣其属也。


  高忠宪曰:《周礼》九仪之命,六命赐官,使得以臣其属也。


  祖庙未毁,教于公宫,则知诸侯于有服族人,亦引而亲之如家人焉。


  「下而饮」者,不胜者自下堂而受饮也。其争也,争为谦让而已。


  百家忆姜定庵先生问「君子无所争」章,先遗献曰:「《射义》云:『事之尽礼乐而可数为,以立德行者,莫如射,故圣王务焉。』是射者,所以教让者也。『君子无所争』无从而见,而见之于射。『揖让而升,下而饮』,皆无争之事也。凡所以为此者,尽争欲为君子耳!若谓『惟于射而后有争』,在射既不见有争之事,岂两耦心竞,各不相下与﹖如是何以观德﹖」与此「争为谦让」意合。


  君子之射,以中为胜,不必以贯革为胜。侯以布,鹄以革,、其不贯革而坠于地者,中鹄为可知矣,此「为力不同科」之一也。


  「知死而不知生,伤而不吊。」畏、压、溺可伤尤甚,故特致哀死者、不吊生者以异之,且「如何不淑」之词无所施焉。


  博依,善依永而歌乐之也;杂服,杂习于制数服近之文也。


  《春秋》,大要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苗而不秀者」,与下文「不足畏也」为一说。


  干称篇第十七


  凡可状,皆有也;凡有,皆象也;凡象,皆气也。气之性本虚而神,则神与性乃气所固有,此鬼神所以体物而不可遗也。(舍气,有象否﹖非象,有意否﹖)


  沈毅斋曰:天地附于气,则由地以上皆天气也。苍苍者,极远之色耳。然人涵育于天地之中,其呼吸假天气以为消息,犹鱼之在水而不知也。吾之气即天之气尔,宁有不相为流通者乎!


  至诚,天性也;不息,天命也。人能至诚,则性尽而神可穷矣;不息,则命行而化可知矣。学未至知化,非真得也。


  高忠宪曰:天性无妄,天命不已。性即神,命即化。故至诚无息,而性命、神化一以贯之矣。何以能诚﹖妄复于无妄而已!


  有无虚实通为一物者,性也。不能为一,非尽性也。饮食男女皆性也,是乌可灭!然则有无皆性也,是岂无对﹖庄、老、浮屠为此说久矣,果畅真理乎﹖


  天包载万物于内,所感所性,乾坤、阴阳二端而已。无内外之合,无耳目之引取,与人物蕞然异矣。人能尽性知天,不为蕞然起见,则几矣。


  高忠宪曰:所感,气也、化也;所性,理也、神也。无内外之合,无心也;无耳目之引取,无形也;与人物蕞然之小者异矣。不为蕞然起见,无我也。


  有无一,内外合,(庸圣同。)此人心之所自来也。若圣人,则不专以闻见为心,故能不专以闻见为用。无所不感者虚也,感即合也,咸也。以万物本一,故一能合异;以其能合异,故谓之感。若非有异,则无合。天性,乾坤、阴阳也。二端,故有感;本一,故能合。天地生万物,所受虽不同,皆无须臾之不感,所谓性即天道也。


  高忠宪曰:有无一,内外合,此人之所自来,盖太虚之□□也。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自来而后能。圣人惟不专以闻见为心,故能不专以闻见为用,所谓「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也。不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虚之极也。虚,故无所不感。所以有感者,以其合异;所以能合者,以其本一。乾坤、阴阳,一物而两体。两体,故有感;一物,故能合。天地无须臾之不感,万物亦然。在万物为性,在造化为天道,性即天道也。


  感者性之神,性者感之体。(在天在人,其究一也。)惟屈伸、动静、终始之能一也,故所以妙万物而谓之神,通万物而谓之道,、体万物而谓之性。


  高忠宪曰:感者性之妙用,性者感之本体。屈伸、动静、终始之能一,两体而一物也。神也,道也,性也,一而已矣。


  至虚之实,实而不固至静之动,动而不穷。实而不固,则一而散;动而不穷,则往且来。


  性通极于无,气其一物尔;命禀同于性,遇乃适然焉。人一己百,人十己千,然有不至,犹难语性,可以言气。行同报异,犹难语命,可以言遇。


  高忠宪曰:通极,犹言究极。性超乎气,气其一物耳;命同于性,遇乃气数之适然。禀者,人物所禀。曰「犹难语性」、「犹难语命」,则人不可以气与遇之异,而不求性命之同也。


  浮屠明鬼,谓有识之死,受生循环,遂厌苦求免,可谓知鬼乎﹖以人生为妄,可谓知人乎﹖天人一物,辄生取舍,可谓知天乎﹖孔、孟所谓天,彼所谓道。惑者指「游魂为变」为轮回,未之思也。大学当先知天德,知天德则知圣人,知鬼神。今浮屠极论要归,必谓死生转流,非得道不免,谓之悟道,可乎﹖自其说炽传中国,儒者未容窥圣学门墙,已为引取,沦胥其间,指为大道。其俗达之天下,致善恶智愚,男女臧获,人人着信;使英才间气,生则溺耳目恬习之事,长则师世儒宗尚之言,遂冥然被驱,因谓圣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学而知。故未识圣人心,已谓不必求其;未见君子志,已谓不必事其文。此人伦所以不察,庶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德所以乱。异言满耳,上无礼以防其伪,下无学以稽其弊。自古诐淫邪遁之词,翕然并兴,一出于佛氏之门者千五百年。自非独立不惧,精一自信,有大过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间,与之较是非,计得失!


  高忠宪曰:有识之死,谓人死而识神复循环受生也。天人取舍者,弃人事以求天性也。孔、孟所谓天,彼则谓之道;《易》所谓「游魂为变」,彼则谓之轮回;似是而实非,皆以不知天德。不知天德,则以未尝格物穷理,而徒欲得道以免生死轮转。即此发本要归,尚可谓之悟道乎﹖求其,考其行也。事其文,读其书也。赵伯循曰:「此条学者当日诵一通,庶几知崇正学,而可与明道。」


  释氏语实际,乃知道者所谓诚也,天德也。其语到实际,则以人生为幻妄,有为为疣赘,以世界为荫浊,遂厌而不有,遗而弗存。就使得之,乃诚而恶明者也。儒者则因明致诚,因诚致明,故天人合一,致学而可以成圣,得天而未始遗人,《易》所谓「不遗」、「不流」、「不过」者也。彼语虽似是,观其发本要归,与吾儒二本殊归矣。道一而已,此是则彼非,此非则彼是,固不当同日而语。其言流遁失守,穷大则淫,推行则诐,致曲则邪,求之一卷之中,此弊数数有之。大率知昼夜阴阳则能知性命,能知性命则能知圣人,知鬼神。彼欲直语太虚,不以昼夜阴阳累其心,则是未始见易。未始见易,则虽欲免阴阳昼夜之累,末由也已。易且不见,又乌能更语真际!舍真际而谈鬼神,妄也。所谓实际,彼徒能语之而已,未始心解也。


  《易》谓「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者,谓原始而知生,则求其终而知死必矣。此夫子所以直季路之问而不隐也。


  体不偏滞,乃可谓无方无体。偏滞于昼夜阴阳者,物也;若道,则兼体而无累也。以其兼体,故曰「一阴一阳」,又曰「阴阳不测」,又曰「一阖一辟」,又曰「通乎昼夜」。语其推行故曰道,语其不测故曰神,语其生生故曰易,其实一物,指事异名尔。


  大率天之为德,虚而善应;其应非思虑聪明可求,故谓之神。老氏况诸谷,以此。


  太虚者,气之体。气有阴阳,屈伸相感之无穷,故神之应也无穷;其散无数,故神之应也无数。虽无穷,其实湛然;虽无数,其实一而已。阴阳之气,散则万殊,人莫知其一也;合则混然,人不见其殊也。形聚为物,形溃反原。反原者,其「游魂为变」与!所谓变者,对聚散存亡为文,非如萤雀之化,指前后身而为说也。


  高忠宪曰:天地之间,一气而已。气,湛然太虚而已。虽屈伸聚散,无穷无数,而其体不易,其为物不贰,此所以为神也。湛合,谓万物散归太虚。溃,散也;反原,即合也。游魂为变者,有聚散存亡之变,而非如萤雀前后之变。


  益物必诚,如天之生物,日进日息。自益必诚,如川之方至,日增日得。施之妄,学之不勤,俗自益且益人,难矣哉!《易》曰:「益长裕而不设。」信夫!


  将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学,德乃进而不固矣。忠信进德,惟尚友而急贤;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卷十八 横渠学案(下)

  横渠理窟


  治天下不由井地,终无由得平。周道止是均平。


  《天官》之职,须襟怀洪大方看得。盖其规模至大,若不得此心,欲事事上致曲穷究,凑合此心,如是之大,必不能得也。


  井田至易行,但朝廷出一令,可以不笞一人而定。盖人无敢据土者。又须使民悦从,其多有田者,使不失其为富。借如大臣有据土千顷者,不过封与五十里之国,则已过其所有。其它随土多少与一官,使有租税人不失故物。治天下之术,必自此始。今以天下之土画分布,人受一方,养民之本也。后世不制其产,止使其力,又反以天子之贵专利,公自公,民自民,不相为计。「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其术自城起,首立四隅。一方正矣,又增一表,又治一方。如是,百里之地不日可定,何必毁民庐舍坟墓,但见表足矣。方既正,表自无用,待军赋与治沟洫者之田各有处所不可易,旁加损井地是也。百里之国,为方十里者百。十里为成,成出革车一乘,是百乘也。然开方计之,百里之国,南北、东西各三万步。一夫之田为方步者万。今聚南北一步之博而会东西三万步之长,则为方步者三万也,是三夫之田也。三三如九,则百里之地得九万夫也。革车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以千乘计之,凡用七万五千人。今有九万夫,故百里之国亦可言千乘也。以地计之,足容车千乘。然取之不如是之尽,其取之亦什一之法也。其间有山陵林麓,不在数。


  井田亦无他术,但先以天下之地布画定,使人受一方,则自是均。前日大有田产之家,虽以其田授民,然不得如分种、如租种矣,所得虽差少,然使之为田官以掌其民。使人既喻此意,人亦自从。虽少不愿,然悦者众而不悦者寡矣,又安能每每恤人情如此!其始虽分公田与之,及一二十年,犹须别立法。始则因命为田官,自后则是择贤。欲求古法,亦先须熟观文字,使上下之意通贯,大其胸怀以观之。井田卒归于封建,乃定。封建必有大功德者,然后可以封建。当未封建前,天下井邑当如何为治﹖必立田大夫治之。今既未可议封建,只使守令终身,亦可为也。所以必要封建者,天下之事,分得简则治之精,不简则不精,故圣人必以天下分之于人,则事无不治者。圣人立法,必计后世子孙。使周公当轴,虽揽天下之政,治之必精,后世安得如此!且为天下者,奚为纷纷必亲天下之事﹖今便封建不肖者,复逐之,有何害﹖岂有以天下之势,不能正一百里之国,使诸侯得以交结以乱天下﹖自非朝廷大不能治,安得如此﹖而后世乃谓秦不封建为得策,此不知圣人之意也。


  《周礼》盟诅之属,必非周公之意。(以上《周礼》。)


  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俗,使人不忘本,须是明谱系世族与立宗子法。宗法不立,则人不知统系来处。古人亦鲜有不知来处者。宗子法废,后世尚谱牒,犹有遗风。谱牒又废,人家不知来处,无百年之家,骨肉无统,虽至亲,恩亦薄。


  宗子之法废,则朝廷无世臣。今日大臣之家,且可方宗子法。朝廷有制,曾任两府,则宅舍不许分。(以上《宗法》。)


  今之人自少见其父祖从仕,或见其乡闾仕者,其心正欲得利禄纵欲,于义理更不留意。有天生性美,则或能孝友廉节者。不美者,纵恶而已,性元不曾识磨砺。(《礼乐》。)


  变化气质,孟子曰:「居移气,养移体」,况居天下之广居者乎!居仁由义,自然心和而体正。更要约时,但拂去旧日所为,使动作皆中礼,则气质自然全好。《礼》曰:「心广体胖。」心既弘大,则自然舒泰而乐也。若心但能弘大,不谨敬,则不立。若但能谨敬,而心不弘大,则入于隘。须宽而敬。大抵有诸中者,必形诸外,故君子心和则气和,心正则气正。其始也,固亦须矜持。古之为冠者,以重其首;为履,以重其足。至于盘盂几杖为铭,皆所以慎戒之。


  学者有息时,一如木偶人,牵搐则动,舍之则息,一日而万生万死。学者有息时,亦与死无异,是心死也。身虽生,身亦物也,天下之物多矣。学者本以道为生,道息则死也,终是伪物,当以木偶人为譬以自戒。知息为大不善,因设恶譬如此,只欲不息。


  欲事立,须是心立。立心不钦则怠堕,事无由立。


  不知疑者,只是不便实作。既实作,则须有疑。必有不行处,是疑也。譬之通身会得一边,或理会一节未全,则须有疑,是问学处也。无,则只是未尝思虑来也。


  人之气质美恶与贵贱夭寿之理,皆是所受定分。如气质恶者,学即能移。今人所以多为气所使而不得为贤者,盖为不知学。古之人在乡闾之中,其师长朋友日相教训,则自然贤者多。但学至于成性,则气无由胜。孟子谓「气壹则动志」,「动」犹言「移易」。若志壹,亦能动气。必学至于如天,则能成性。


  多闻见,适足以长小人之气。君子庄敬日强,始则须拳拳服膺,出于牵勉。至于中礼,却从容。如此,方是为己之学。《乡党》说孔子之形色之谨,亦是敬。此皆变化气质之道也。


  求心之始,如有所得,久思则茫然复失,何也﹖夫求心不得其要,钻研太甚,则惑。心之要,只是欲平旷。熟后无心如天,简易不已。今有心以求其虚,则是已起一心,无由得虚。切不得令心烦!求之太切,则反昏惑,孟子所谓「助长」也。孟子亦只言存养而已,此非可以聪明思虑,力所能致也。然而得博学于文以求义理,则亦动其心乎﹖夫思虑不违是心而已。「尺蠖之屈,以求伸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精义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交相养之道。夫屈者,所以求伸也;勤学,所以修身也;博文,所以崇德也。唯博文则可以力致。人平居又不可以全无思虑,须是考前言往行,观昔人制节,如此以行其事而已,故动焉而无不中理。(以上《气质》。)


  (梓材谨案:洲原本所录《气质》八条,其一条移附天祺先生传后。)


  尝谓文字若史书历过,见得无可取,则可放下。如此,则一日之力,可以了六七卷书。又学史不为为人。对人耻有所不知,意只在相胜。医书虽圣人存此,亦不须大段学,不会亦不甚害事,会得,不过惠及骨肉间,延得顷刻之生,决无长生之理。若穷理尽性,则自会得。如文集、文选之类,看得数篇,无所取,便可放下。如《道藏》、《释典》,不看亦无害。既如此,则无可得看,唯是有义理也。故唯《六经》则须着循环,能使昼夜不息,理会得六七年,则自无可得看。若义理则尽无穷,待自家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


  今之性灭天理而穷人欲,今复反归其天理。古之学者便立天理。孔、孟而后,其心不传,如荀、扬皆不能知。


  顾諟谨案:明道程子曰:「『天理』二字,是自家体贴出来。」先生亦拈天理,而曰「归」曰「立」,发明「自家体贴」之意,尤为吃紧。


  学贵心悟,守旧无功。


  为学大益,在自能变化气质。不尔,卒无所发明,不得见圣人之奥。故学者先须变化气质。变化气质与心虚相表里。


  仁不得义则不行,不得礼则不立,不得智则不知,不得信则不能守。此致一之道也。


  学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粗。至如颜子未至于圣人处,犹是心粗。


  读书少,则无由考校得义精。盖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不读书则终看义理不见。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但通贯得大原后,书亦易记。所以观书者,释己之疑,明己之未达。每见每知所益,则学进矣。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


  常人教小童,亦可取益。绊己不出入,一益也;授人数次,已亦了此文义,二益也;对之必正衣冠,尊瞻视,三益也;常以因己而坏人之才为之忧,则不敢惰,四益也。


  某观《中庸》义二十年,每观每有义,己长得一格。《六经》循环,年欲一观。观书以静为心,但只是物不入心。然人岂能长静,须以制其乱。(以上《义理》。)


  书多阅而好忘者,只为理未精耳。理精,则须记了无去处也。仲尼「一以贯之」,盖只着一义理都贯却。学者但养心识明静,自然可见,死生存亡皆知所从来,胸中莹然无疑,止此理尔。孔子言「未知生,焉知死」,盖略言之。死之事,只生是也,更无别理。


  既学而先有以功业为意者,于学便相害。既有意,必穿凿创意,作起事也。德未成而先以功业为事,是代大匠斲,希不伤手也。


  戏谑直是大无益,届于无敬心。戏谑不已,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戏谑亦是持气之一端。善戏谑之事,虽不为,无伤。


  正心之始,当以己心为严师,凡所动作,则知所惧。如此一二年间,守得牢固,则自然心正矣。(以上《学大原上》。)


  刘蕺山曰:心为严师,以本无不正。故此绝顶话头。


  慕学之始,犹闻都会纷华盛丽,未见其美而知其有美不疑,步步进则渐到,画则自弃也。观书解大义,非闻也,必以了悟为闻。


  今人为学,如登山麓,方其迤逦之时,莫不阔步大走,及到峻峭之处,便止。须是要刚决果敢以进。


  心清时常少,乱时常多。其清时即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谨。其乱时反是。如此者何也﹖盖用心未熟,客虑多而常心少也,习俗之心未去而实心未全也。有时如失者,只为心生。若熟后,自不然。心不可劳,当存其大者,存之熟后,小者可略。


  顾諟谨案:子刘子《吃紧三关》本,「实心未全也」,「全」字作「完」字,此下云:「人又要得刚,太柔则入于不立。亦有人生无喜怒者,则又要得刚。刚则守得定,不回,进道勇敢。载则比他人自是勇处多。」与此不同,存考。


  人当平物我,合内外。如是以身鉴物,便偏见;以天理中鉴,则人与己皆见。犹持镜在此,但可鉴彼,于己莫能见也;以镜居中,则尽照。只为天理常在,身与物均见,则自不私。己亦是一物,人常脱去己身,则自明。然身与心常相随,无柰何!有此身,假以接物,则举措须要是。今见人意、我、固、必,以为当绝,于己乃不能绝,即是私己。是以大人正己而物正,须待自己者皆是着见于人,物自然而正。以诚而明者,既实而行之明也;明则民斯信矣。己未正而正人,便是有意、我、固、必。鉴己与物皆见,则自然心弘而公平。意、我、固、必,只为有身,便有此。至如恐惧、忧患、忿懥、好乐,亦只是为其身处。亦欲忘其身,贼害而不顾,只是两公平,不私于己,无适无莫,义之与比也。


  学者不论天资美恶,亦不专在勤苦,但观其趋向着心处如何。顾諟谨案:此先生立志之说也。朱子曰:「书不记,熟读可记。义不精,深思可精。惟有志不立,直是无着力处!」与此同旨。


  学者以尧、舜之事,须刻日月要得之,犹恐不至,有何愧而不为,此始学之良术也。


  义理有疑,则濯去旧见,以来新意。心中苟有所开,即便札记。不思,则还塞之矣。更须得朋友之助。一日间朋友论著,则一日间意思差别。须日日如此讲论,久则自觉进也。


  在可疑而不疑者,不曾学,学则须疑。譬之行道者将之南山,须问道路之出自。若安坐,则何尝有疑!


  顾諟谨案:前云「有不行处是疑」,此云「学则须疑」,更不待不行矣,语意尤为警醒!


  学者只是于义理中求。譬如农夫,是穮是萒,虽有饥馑,必有丰年。盖求之,则须有所得。


  凡所当为,一事意不过,则推类,如此善也;一事意得过,以为且休,则百事废,其病常在。谓之「病」者,为其不虚心也。又病随所居而长,至死只依旧。为子弟则不能安洒扫应对,在朋友则不能下朋友,有官长不能下官长,为宰相不能下天下之贤,甚则至于徇私意,义理都丧,也只为病根不去,随所居所接而长。人须一事事消了病,则常胜,故要克己。克己,下学也。下学、上达,交相培养。盖不行,则成何德行哉!顾諟谨案:《学大原上》内一节曰:「古者惟国家则有有司,士庶人皆子弟执事。又古人于孩提时已教之礼,今世学不讲,男女从幼便骄惰坏了,到长益凶狠,只为未尝为子弟之事。则于其亲,已有物我,不肯屈下,病根常在。」朱子《小学》本自「世学不讲」以下,合于此节「又病随所居而长」之上,共为一节,至「则常胜」止。子刘子《吃紧三关》本从之。今据《张子全书》分为两节,而记其不同于左。


  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虚而为盈,约而为泰,亡而为有,以未知为己知,未学为已学。人之有耻于就问,便谓我好胜于人,只是病在不知求是为心。故学者当无我。(以上《学大原下》。)


  某学来三十年,自来作文字说义理无限,其有是者,皆只是「亿则屡中」。譬之穿窬之盗,将窃取室中之物,而未知物之所藏处,或探知于外人,或隔墙听人之言,终不能自到,说得皆未是实。观古人之书,如探知于外人;闻朋友之论,如闻隔墙之言。皆未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室家之好。比岁方似入至其中,知其中是美是善,不肯复出,天下之议论莫能易此。譬如既凿一穴,已有见,又若既至其中,却无烛,未能尽室中之有,须索移动,方有所见。言「移动」者,谓逐事要思。譬之昏者观一物,必贮目于一,不如明者举目皆见。此某不敢自欺,亦不敢自谦,所言皆实事。学者又譬之知有物而不肯舍去者有之,以为难入不济事而去者有之。


  某向时谩说以为已成,今观之,全未也。然而得一门庭,知圣人可以学而至。更自期一年如何。今且专与圣人之言为学,闲书未用阅。阅闲书者,盖不知学之不足。


  思虑要简省,烦则所存都昏惑。中夜因思虑不寐,则惊魇不安。某近来虽终夕不寐,亦能安静,却不求寐,此其验也。


  某始持期丧,恐人非笑,己亦自若羞耻。自后,虽大功、小功亦服之,人亦以为熟,己亦熟之。天下事,大患只是畏人非笑,不养车马,食麤衣恶,居贫贱,皆恐人非笑。


  不知当生则生,当死则死,今日万锺,明日弃之,今日富贵;明日饥饿,亦不恤,惟义所在。


  祭祀用分至,四时正祭也。其礼,特牲行三献之礼,朔望用一献之礼,取时之新物因荐,以是日无食味也。元日用一献之礼,不特杀,有食。寒食、十月朔日皆一献之礼。丧自齐衰以下,朔不可废祭。


  某自今日欲正经为事,不柰何须着从此去,自古圣贤莫不由此始也。况如今远者、大者又难及得,惟于家庭间行之,庶可见也。今左右前后无尊长可事,欲经之正,故不免须责于家人辈。家人辈须不喜,亦不柰何!或以为自尊大,亦不柰何!盖不如此,则经不明。若便行之,不徒其身之有益,亦为其子孙之益者也。


  某既闲居横渠,说此义理,自有横渠未尝如此。如此地又非会众教化之所,或有贤者经过,若此,则似系着在此。某虽欲去此,自是未有一道理去得。如诸葛孔明在南阳,便逢先主相召,入蜀居了许多时日,作得许多功业。又如周家发于邠,迁于岐,迁于镐。春积渐向冬,汉迹渐入秦,皆是气使之然。大凡能发见,即是气至。若仲尼在洙、泗之间,修仁义,兴教化,历后千有余年,用之不已。今倡此道,不知如何,自来元不曾有人说着,如杨雄、王通又皆不见,韩愈又只尚闲言词。今则此道亦有与闻者,其已乎﹖其有遇乎﹖(以上《自道》。)


  语录


  上智下愚不移。充其德性则为上智,安于见闻则为下愚。不移者,安于所执而不移也。


  子贡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既云「夫子之言」,则是居常语之矣。圣门学者以仁为己任,不以苟知为得,必以了悟为闻,因有是说。明贤思之!


  学者当须立人之性。仁者人也,当辨其人之所谓人。学者,学所以为人。


  多求新意,以开昏蒙。吾学不振,非强有力者不能自奋。足下信笃持谨,何患不至!正惟求自粹美,得之最近。


  万物皆有理。若不知穷理,如梦过一生。释氏便不穷理,皆以为见病所致。庄生尽能明理,及至穷极,亦以为梦,故称孔子与颜渊语曰:「吾与尔皆梦也。」盖不如易之穷理也。


  有志于学者,都更不论气之美恶,只看志如何。「匹夫不可夺志也」,惟患学者不能坚勇。


  太率玩心未发,可求之平易,勿迂也。若始求太深,恐自兹愈远。百家谨案:此即程氏相传「未发气象」之旨。


  大虚者,自然之道。行之要在思,故曰「思诚」。


  虚心,然后能尽心。


  虚心,则无外以为累。


  人生固有天道,人事当行。不行则无诚,不诚则无物,故须行实事。惟圣人践形,为实之至。得人之形,可离非道也。


  与天同原谓之虚,须得事实故谓之实。此叩其两端而竭焉,更无去处。


  天地之道,无非以至虚为实,人须于虚中求出实。圣人虚之至,故择善自精。心之不能虚者,有物榛碍。金铁有时而腐,山岳有时而摧,凡有形之物,即易坏。惟太虚无动摇,故为至实。《诗》云「德輶如毛」,毛犹有伦,「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


  静者善之本,虚者静之本。静犹对动,虚则至一。


  气之苍苍,目之所止也;日月星辰,象之着也。当以心求天之虚。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赤子之心今可知也,以其虚也。


  天地以虚为德,至善者虚也。虚者天地之祖,天地从虚中来。


  气者,自万物散殊时,各有所得之气。习者,自胎胞中以至于婴孩时,皆是习也。


  某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只为学礼则便除生了世俗一副常习熟缠绕。譬之延蔓之物,解缠绕即上去,上去即是理明矣,又何求!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习,便自然脱洒也。又学礼则可以守得定。


  古之小儿,便能敬事长者。与之提携,则两手奉长者之手;问之,掩口而对。盖稍不敬事,便不忠信,故教小儿且先安详恭敬。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非惟君心,至于朋游学者之际,彼虽议论异同,未欲深校,惟整理其心使归之正,岂小补哉!


  文集


  所访物怪神奸,此非难说,顾语未必信耳。孟子所论,「知性」「知天」。学至于知天,则物所从出,当源源自见。知所从出,则物之当有当无,莫不心喻,亦不待语而知。诸公所论,但守之不失,不为异端所,进进不已,则物怪不须辨,异端不必攻,不逾期年,吾道胜矣。若欲委之无穷,付之以不可知,则学为疑挠,智为物昏,交来无间,卒无以自存,而溺于怪妄必矣!


  朝廷以道学、政术为二事,此正自古之可忧者。巽之谓孔、孟可作,将推其所得而施诸天下邪﹖将以其所不为而强施之于天下欤﹖大都君相以父母天下为王道。不能推父母之心于百姓,谓之王道可乎﹖所谓父母之心,非徒见于言,必须视四海之民如己之子。设使四海之内皆为己之子,则讲治之术必不为秦、汉之少恩,必不为五霸之假名。巽之为朝廷言,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能使吾君爱天下之人如赤子,则治德必日新,人之进者必良士,帝王之道不必改途而成,学与政不殊心而得矣。(以上《答范巽之书》。)


  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勇于苟作,持不逮之资而急知后世。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方且创艾其弊,默养吾诚,顾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为也。


  始学之要,当知「三月不违」与「日月至焉」内外宾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过此几非在我者。□□□□□□□。


  性理拾遗


  天下凡谓之性者,如言「金性刚」、「火性热」、「牛之性」、「马之性」也,莫非固有。


  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也易;开则达于天道,与圣人一。


  心统性情者也。


  有形则有体,有性则有情。


  发于性则见于情,发于情则见于色,以类而应也。


  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杂也。与天地不相似,其违道也远矣!


  事无大小,皆有道在其间。能安分则谓之道,不能安分谓之非道。「显诸仁」,天地生万物之功,则人可得而见也。所以造万物,则人不可得而见,是「藏诸用」也。


  接物处皆是小德,统会处便是大德。


  洪钟未尝不声,由叩乃有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或谓:「圣人无知,则当不问之时,其犹木石乎﹖」曰:「有不知则有知,无不知则无知,故曰『圣人未尝有知,由问乃有知』也。圣人无私无我,故功高天下,而无一介累于其心。盖有一介存焉,未免乎私己也。」


  明善为本,固执之乃立,扩充之则大,易视之则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利,利于民则可谓利,利于身、利于国,皆非利也。利之言利,犹言美之为美。利诚难言,不可一概而言。


  近思录拾遗


  敦笃虚静者,仁之本。不轻妄,则是敦笃也;无所系阂昏塞,则是虚静也。此难以顿悟苟知之,须久于道实体之,方知其味。「未仁,亦在乎熟之而已!」(《孟子说》。)


  有潜心于道,忽忽为他虑引去者,此气也。旧习缠绕,未能脱洒,毕竟无益,但乐于旧习耳。古人欲得朋友与琴瑟简编,常使心在于此。惟圣人知朋友之取益为多,故乐得朋友之来。(《论语说》。)


  舜之事亲有不悦者,为父顽母嚣,不近人情。若中人之性,其爱恶略无害理,姑必顺之。亲之故旧,所喜者,当极力招致,以悦其亲。凡于父母宾客之奉,必竭力营办,不计家之有无。然为养,又须使不知其勉强劳苦。苟使见其为而不易,则亦不安矣。(《记说》。)


  《斯干》诗言「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言兄弟宜相好,不要厮学。犹,似也。人情大抵患在施之不见报则辍,故恩不能终。不要相学,已施之而己。(《诗说》。)


  古者有东宫,有西宫,有南宫,有北宫,异宫而同财,此体亦可行。古人虑远,目下虽似相疏,其实如此乃能久相亲。盖数十百口之家,自是饮食衣服难为得一。又异宫乃容子得伸其私,所以避子之私也。子不私其父,则不成为子。古之人曲尽人情,必也同宫,有叔父、伯父,则为子者何以独厚于其父﹖为父者又乌得而当之﹖父子异宫,为命士以上,愈贵则愈严。故异宫犹今世有逐位,非如异居也。(《乐说》。)


  (梓材谨案:原本此下有「谓范巽之」一条及蕺山语,今移为《附录》。)


  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恶讲治之不精。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决江河,以利吾往。逊此志,务时敏,厥修乃来。故虽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持不逮之资,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不知!(《论语说》。)


  (梓材谨案:此下有「孔、孟既没」及「始学之要」二条,并归《文集》。)


  附录


  先生气质刚毅,德盛貌严,然与人居,久而日亲。其治家接物,大要正己以感人。人未之信,反躬自治,不以语人,虽有未喻,安行而无悔。故识与不识,闻风而畏。闻人之善,喜见颜色。答问学者,虽多不倦。有不能者,未尝不开其端。可语者,必丁宁以诲之,惟恐其成就之晚。


  先生在渭,渭帅蔡公子正特所尊礼,军府之政,小大咨之。先生夙夜从事,所以赞助之力为多。并寨之民,常苦乏食而贷于官帑,不能足,又属岁旱,先生力言于府,取军储数十万以救之。又言戌兵徒往来,不可为用,不若损数以募土人为便。(以上吕与叔撰《行状》。)


  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请问,先生曰:「此非难悟。设此语者,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横渠着《正蒙》时,处处置笔砚,得意即书、。明道云:「子厚却如此不熟!」


  张釆谨案:是子厚谨慎处。若到熟时,便是圣人言圣人事矣。子厚既不能,若未到熟时,率意著作,如何得有《西铭》极纯无杂来!


  横渠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不成,有多少病在!」


  张釆谨案:「恭而安」是学不得,工夫在「恭而安」前。


  明道曰:张子厚闻皇子生,喜甚。见饿莩者,食便不美。


  又曰:《西铭》,某得此意,只是须得子厚如此笔力,他人无缘做得。孟子以后,未有人及此。得此文字,省多少言语。要之,仁孝之理备于此。须臾而不于此,则便不仁不孝也。


  又曰:孟子之后,只有《原道》一篇,其间言语固多病,然大要尽近理。若《西铭》,则是《原道》之宗祖也。《原道》却只说道,元未到《西铭》意思。据子厚之文,醇然无出此文也。自孟子后,盖未见此书。


  问:「《西铭》如何﹖」明道曰:「此横渠文之粹者也」。曰:「充得尽时如何﹖」曰:「圣人也。」「横渠能充尽否﹖」曰:「言有两端:有有德之言,有造道之言。有德之言说自已事,如圣人言圣人事也。造道之言则智足以知此,如贤人说圣人事也。横渠道尽高,言尽醇,自孟子后,儒者都无他见识。」


  明道尝与横渠在兴国寺讲论终日,而曰:「不知旧日曾有甚人于此处讲此事。」


  伊川《答横渠书》曰:观吾叔之见,志正而谨严,深探远赜,岂后世学者所尝虑及。然以大概气象言之,则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温和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更望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当自条畅。


  第笔


  子厚言:「关中学者用礼渐成俗。」正叔言:「自是关中人刚劲敢为!」子厚言:「亦是自家规矩宽大。」


  伊川曰:关中学者,以今日观之,师死而遂倍之,却未见其人,只是更不复讲。


  又曰:藻鉴人物,自是人才有通悟处,学不得也。张子厚善鉴裁,其弟天祺学之,便错。


  又曰: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者先有所据守。


  又曰:某接人,治经论道者亦甚多,肯言及治体者,诚未有如子厚。


  问:「横渠言『由明以至诚,由诚以至明』,此言恐过当。」伊川曰:「『由明以至诚』,此句却是。『由诚以至明』则不然。诚即明也。孟子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只『我知言』一句已尽。横渠之言不能无失,类若此。若《西铭》一篇,谁说得到此!今以管窥天,固是见北斗;别处虽不得见,然见北斗不可谓不是也。」


  问:「横渠之言有迫切处否﹖」伊川曰:「子厚谨严。纔谨严。便有迫切气象,无宽舒之气。」


  横渠之没,门人欲谥为明诚夫子,质于明道先生。先生疑之,访于温公,以为不可,答书云:「昨日承问张子厚谥,仓卒奉对,以汉、魏以来此例甚多,无不可者。退而思之,有所未尽。窃惟子厚平生用心,欲率今世之人复三代之礼者也。汉、魏以下,盖不足法。《郊特牲》曰:『古者生无爵,死无谥。』爵谓大夫以上也。《檀弓》记礼所由失,以为士之有诔,自县贲父始。子厚官比诸侯之大夫,则已贵,宜有谥矣。然《曾子问》曰:『贱不诔贵,幼不诔长,礼也。惟天子称天以诔之。诸侯相诔,非礼也。』诸侯相诔犹为非礼,况弟子而诔其师乎!孔子之没,哀公诔之,不闻弟子复为之谥也。子路欲使门人为臣,孔子以为欺天。门人厚葬颜渊,孔子叹不得视犹子也。君子爱人以礼,今关中诸君欲谥子厚而不合于古礼,非子厚之志。与其以陈文范、陶靖节、王文中、孟贞曜为比,其尊之也,曷若以孔子为比乎!承关中诸君决疑于伯淳,而伯淳谦逊,复谋及于浅陋,不敢不尽所闻献之,以备万一。惟伯淳择而折衷之!」


  吕与叔作《行状》,有「见二程,尽弃其学」之语。伊川语和靖曰:「表叔平生议论,谓颐兄弟有同处则可,若谓学于颐兄弟,则无是事。顷年属与叔删去之,不谓尚存,几于无忌惮矣!」


  祖望谨案:与叔其后卒改此语。


  杨龟山致书伊川,疑《西铭》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于兼爱。曰:「横渠立言诚有过者,乃在《正蒙》。若《西铭》,明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西铭》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子比而同之,过矣!且谓言体而不及用,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为用也,反谓不及,不亦异乎!」


  龟山曰:《西铭》只是发明一个事天底道理。所谓事天者,循天理而已!


  尹和靖曰:见伊川后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


  又曰:人本与天地一般大,只为人自小了。若能自处以天地之心为心,便是与天地同体。《西铭》备载此意。颜子克己,便是能尽此道。


  晁公武曰:横渠《易说》,《系辞》差详,而今无之。


  朱子曰:横渠云:「吾学既得于心,则修其辞命。辞命无差,然后断事。断事无失,吾乃沛然。」看来理会道理,须是说得出。一字不稳,便无下落。所以横渠中夜便笔之于纸,只要有下落。而今理会得有下落底,临事尚脚忙手乱,况不曾理会得下落。横渠如此,若论道理,他却未熟,然他地位却要如此。高明底则不必如此。


  又曰:横渠之学是苦心得之,乃是「致曲」,与伊川异。


  又曰:明道之学,从容涵泳之味洽。横渠之学,苦心力索之功深。


  又曰:曾子刚毅,立得墙璧在,而后可传之子思、孟子。伊川、横渠甚严,游、杨、之门倒塌了。若天资大段高,则学明道;若不及明道,则且学伊川、横渠。


  又曰:横渠说做工夫处,更精切似二程。二程资禀高明洁净,不大段用工夫。横渠资禀有偏驳夹杂处,大段用工夫来。观其言曰:「心清时少,乱时多。其清时视明听聪,四体不待羁束而自然恭敬。其乱时反是。」说得来大段精切!(梓材谨案:此条从《晦翁学案》移入。)


  又曰:横渠教人道:「夜间自不合睡。只为无可应接,他人皆睡了,己不得不睡。」他做《正蒙》时,或夜里默坐彻晓。他直是恁地通,方做得。因举曾子「任重道远」一段曰:「子思、曾子直恁地,方被他打得透!」


  又曰:学者少有能如横渠辈用功者。近看得横渠用功最亲切,直是可畏!


  或云:「诸先生说话,皆不及小程先生,虽大程亦不及。」朱子曰:「不然。明道说话尽高。邵、张说得端的处,尽好。且如伊川说『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大段宽而不切。如横渠说『心统性情』,这般所在说得的当。又如伊川谓『鬼神者造化之』,却不如横渠所谓『二气之良能』也。」


  问:「横渠似孟子否﹖」朱子曰:「横渠严密,孟子宏阔。」又问:「孟子平正,横渠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曰:「是。」又曰:「横渠之于程子,犹伯夷,伊尹之于孔子。」


  问西铭仁孝之理,朱子曰:「他不是说孝,是将这孝来形容这仁。事亲底道理,便是事天底样子。」


  朱子又曰:「横渠《西铭》,初看有许多节却似狭,充其量是甚么样大,合下便有个『干健坤顺』意思。自家身已便如此,形体便是这个物事。性便是这个物事。同胞是如此,吾与是如此,主脑便是如此。『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又是做工夫处。后面节节如此。『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其品节次第又如此。横渠说这般话,体用兼备。岂似他人,只说得一边。」问:「自其节目言之,便是各正性命;充其量而言之,便是流行不息﹖」曰:「然。」


  刘刚中问:「张子《西铭》与墨子兼爱何以异﹖」朱了曰:「异以理一分殊。一者一本,殊者万殊。脉络流通,真从乾坤父母源头上联贯出来,其后支分派别,井井有条,隐然子思『尽其性』、『尽人性』、『尽物性』,孟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微旨,非如夷之『爱无差等』。且理一,体也;分殊,用也。墨子兼爱,只在用上施行。如后之释氏人我平等,亲疏平等,一味慈悲。彼不知分之殊,又乌知理之一哉!」(梓材谨案:此条从《沧洲诸儒学案》移入。)


  朱子赞先生像曰:早悦孙、吴,晚逃佛、老。勇撤比,一变至道。精思力践,妙契疾书。《订顽》之训,示我广居。


  张南轩曰:《西铭》谓以干为父,坤为母,有生之类,无不皆然,所谓理一也。而人物之生,血脉之属,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则其分亦安得而不殊哉!是则然矣。然即其理一之中,干则为父,坤则为母,民则为同胞,物则为吾与,若此之类,分固未尝不具焉。龟山所谓「用未尝离体」者,盖有见于此也。似更须说破耳。


  又曰:人之有是身也,则易以私,私则失其正理矣。《西铭》之作,惟患夫私胜之流也,故推明理之一以示人。理则一而其分森然,自不可易。惟识夫理一,乃见其分之殊。明其分殊,则所谓理之一者,斯周流而无弊矣。此仁义之道所以常相须也。学者存此意,涵泳体察,求仁之要也。


  又《与朱元晦书》曰:近读《系辞》,益觉向者用意过当,失却圣人意脉。如横渠亦时未免有此。(补。)


  魏鹤山《师友雅言》曰:尝疑「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近乎兼爱之意。朱文公亦云然。及见横渠说惟不独亲子其子,故知能亲亲而子子,与孟子「老幼及人」同意,不费辞而义足。(补。)


  真西山曰:张子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前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又云:「此道自孟子后千有余岁,若天不欲此道复明,则不使今日有知者。既使人有知者,则必有复明之理。」此皆先生以道自任之意。


  黄东发《日钞》曰:横渠先生精思力践,毅然以圣人之事为己任。凡所议论,率多超卓。至于变化气质,谓:「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焉。」此尤自昔圣贤之所未发,警教后学最为切至者也。学者宜何如其遵体哉!若夫笃信周官,谓可举行于今日,则未知先生见用,果何如。似恐世变推移,自昔圣人亦不过随时立制,而治要亦不在制度之细尔。至若测阴阳造化,谈清虚一大,初学未当过而问,不敢尽钞类云。(补。)


  薛文清曰:读《西铭》,有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之气象。又曰:读《西铭》,知天地万物为一体。又曰:《西铭》立心,可以语王道。


  宗羲案:横渠气魄甚大,加以精苦之工,故其成就不同。伊川谓其多迫切而少宽舒,考亭谓其高处太高,僻处太僻,此在横渠已自知之,尝言「吾十五年学个『恭而安』不成」,所谓宽舒气象即安也。然「恭而安」自学不得,正以迫切之久而后能有之。若先从安处学起,则荡而无可持守,早已入漆园篱落。

  ◆横渠学侣


  御史张天祺先生戬


  张戬,字天祺,横渠先生季弟也。其为人笃实宽裕,俨然正色,喜愠不见于容。接人无贵贱亲疏,未尝失色。乐道人善,不及其恶。终日无一言不及于义,任道力行,常若不及。小有过,必语人曰:「我知之矣。公等察之,后此不复为矣!」关中学者称为「二张」。横渠尝语人曰:「吾弟德性之美,有所不如。其不自假而勇于自屈,在孔门之列,宜与子夏相后先。」及与之论道,曰:「吾弟,全器也。然语道而合,乃自今始。有弟如此,道其无忧乎!」伊川曰:「天祺有自然德器。」以进士历知灵宝、流江、金堂诸县,诚心爱人,养老恤穷,民有小善,皆籍记之。月吉,召老者饮劳,使其子孙侍,以劝孝弟。民化其德,所止狱讼稀少。熙宁初,召为御史里行。神宗将大有为,先生每进对,以尧、舜三代之事进,大要谓反经正本,当自朝廷始。已而累章论王安石乱法,乞罢条例司及追还常平使者,劾曾公亮、陈升之、赵抃依违不能救正,韩绛左右附从,与为死党,李定以邪谄窃台谏,吕惠卿刻薄辩给,假经术以文奸言,岂宜劝讲君侧,章数十上。又诣中书争之,安石举扇掩面而笑,先生曰:「戬之狂直,宜为公笑。然天下之笑公者不少!」陈升之解之曰:「察院不须如此!」先生顾曰:「相公得为无过邪!」退而谢病,不朝待罪。出知公安县,徙知夏县。先生之在灵宝也,釆稍岁用民力,久为困扰。先生访其利害,纤悉得之,乃计一夫之役,釆稍若干,以计其直,请使民得纳市于有司而罢其役,止就河壖为场,立价募民釆伐给用,太守、监司不听。及为御史,卒言于朝行之。晚知夏县,灵宝之民遮使者车,请曰:「吾昔日之贤令也!愿使君哀吾民,还吾旧治。」使者以闻于朝,诏徙凤翔府司竹监。夏县之民遮道泣送,不能行,至于举家不复食。笋监以岁发旁县夫伐竹一月,先生以为无名之役,乃籍监中园夫课伐,而免旁县之被役者。会暴病卒,年四十七。横渠哭之,如不欲生。将葬,手疏哀辞十二,纳于圹中。吕与叔称:「其力之厚,任天下之重而不辞,其气之强,笃行礼义而无倦;其忠之盛,使死者复生而无憾。」伊川又曰:「天祺在司竹,尝爱用一卒长。及将代,见其人盗笋皮,遂治之无少贷。罪已,待之复如初,略不介意。」其德量如此!


  附录


  横渠《理窟气质》曰:慎喜怒,此只矫其末而不知治其本,宜矫轻警惰。若天祺,气重也,亦有矫情过实处。


  纯公程明道先生颢(别为《明道学案》。)


  正公程伊川先生颐(别为《伊川学案》。)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横渠同调


  正愍吕微仲先生大防(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横渠门人(高平再传。)


  龙学吕晋伯先生大忠


  教授和叔先生大钧


  正字吕与叔先生大临


  学士范巽之先生育(并为《吕范诸儒学案》。)


  ◆横渠私淑


  詹事晁景迂先生说之(别为《景迂学案》。)


  ◆横渠续传


  蔡牧堂先生发(附见《西山蔡氏学案》。)

 卷十九 范吕诸儒学案(全氏补本)

  范吕诸儒学案 (全祖望补本)


  范吕诸儒学案表


  范镇      (从子)百禄       (从孙)祖述


  (附师庞直温) (从孙)祖禹(别为《华阳学案》)


  吕公着     (子)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子)希绩


  (子)希纯


  邢居实(别见《安定学案》)


  李常       黄庭坚   王庭秀(别见《龟山学案》


  (并涑水同调)


  韩维                (元孙)元吉(别见《和靖学案》)


  (从孙)瓘(别见《元城学案》)


  (从孙)璜(别见《武夷学案》)


  王岩叟


  (并明道同调)


  吕大防


  (父蕡)


  (横渠同调)


  丰稷        (子)安常(曾孙)谊(别见《象山学案》


  (王鄞江楼西湖门人)   陈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李朴(见下《君行家学》


  张庭坚


  李潜        (子)朴


  (附师刘师正)   (子)格


  清敏同调)       吕好问(别见《荥阳学案》)


  吕切问(别见《萦阳学案》


  龚夬        (弟)大壮


  龚节亨            


  上官均       (子)愔


  (曾孙)谧(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从子)恢


  (从子)澄


  杜纯        (弟)纮


  (父彭寿)     (子)钦离


  晁补之(别见《苏氏蜀学略》。


  常安民       (子)同


  李深        (子)阶


  (父诰附弟勉)   (子)郁(别见《龟山学案》。)


  (并元佑之学)


  范吕诸儒学案


  祖望谨案:庆历以后,尚有诸魁儒焉,于学统或未豫,而未尝不于学术有功者,范蜀公、吕申公,韩持国,一辈也;吕汲公、王彦霖,又一辈也;丰相之、李君行,又一辈也。尚论者其敢忽诸!述《范吕诸儒学案》。(梓材案:是卷谢山所特立,惟李君行、李进祖传,其稿尚存,余多以史传参补。)


  ◆涑水同调


  忠文范景仁先生镇(附师庞直温。)


  范镇,字景仁,华阳人。举进士第一,为新安主簿。荐试,擢馆阁校勘。四年当迁,宰相庞籍言镇有异材,不汲汲于进取,超授直秘阁、判吏部南曹、开封府推官。迁起居舍人、知谏院,疏请二府通知兵民大计,与三司同制国用。陈执中为相,先生论其无学术,非宰相器。及执中嬖妾笞杀婢,御史劾奏。先生言:「今阴阳不和,民困贼炽,执中当任其咎。闺门之细,非所以责宰相。」识者韪之。仁宗在位三十五年,未有继嗣,中外莫言者,先生独奋曰:「天下事尚有大于此者乎!」疏十九上,待命百余日,须发为白。罢知谏院,改集贤殿修撰、同修起同居注,遂知制诰。先生虽解言职,无岁不申前议。至是,入谢曰:「陛下许臣,今复三年矣。愿早定大计。」其后韩魏公卒定策立英宗。迁翰林学士,判太常寺,论定濮王典礼。改侍读学士,出知陈州。神宗即位,复为翰林学士兼侍读,知通进银台司。王荆公为政,变更法令,先生力争之,不报,即上疏曰:「臣言青苗不见听,荐苏轼、孔文仲不见用,宜去。」疏五上。其后指安石用喜怒为赏罚,疏入,荆公大怒,持其疏至手颤,自草制极诋之,以户部侍郎致仕,凡所得恩典悉不与。先生表谢,略曰:「愿陛下集群议为耳目,以除壅蔽之奸。任老成为腹心,以养和平之福。」天下闻而壮之。荆公虽诋之深切,人更以为荣。既退,东坡往贺曰:「公虽退,而名益重矣!」哲宗立,赐以龙茶,存劳甚渥。累封蜀郡公。卒,年八十一,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忠文。先生少时为薛公奎招入幕府,与子弟讲学。有问奎入蜀何所得,曰:「得一伟人,当以文学名世。」与司马温公相得甚驩,议论如出一口,且约生则互为传,死则作铭。温公生为先生传,服其勇决。先生复铭温公墓。平生清白坦夷,遇人必以诚;恭俭慎默,口不言人过。临大节,决大议,色和而语壮。笃于行义,奏补先族人而后子孙;乡人有不克婚葬者,辄为主之。兄镃卒于陇城,无子,闻其有遗腹子在外,徒步求之两蜀间,二年乃得之。少受学于乡先生庞直温,直温子昉卒于京师,先生娶其女为孙妇,养其妻子终身。其学本《六经》,口不道佛、老、申、韩之说。契丹、高丽皆传诵其文。少时赋《长啸却胡骑》,晚使辽,辽人目曰:「此长啸公也!」(云濠案:先生着有《文集》、《正言》、《乐书》、《国朝韵对》、《国朝事始》、《东斋记事》,凡百余卷。)犹子百禄,从孙祖禹。(参史传。)


  (梓材谨案:谢山《学案札记》言:「北宋宰辅家登《学案》者,范蜀公家六世八人。」蜀公及从子资政百禄见是卷;从孙正献祖禹、从曾孙龙图冲为《华阳学案》;资政后仲黼及从子子长、子该,又大冶则华阳后人,见《二江学案》。共八人,凡六世。)


  附录


  司马温公《传家集》曰:客有问今世之勇于迂叟者,叟曰:「有范景仁者,其为勇,人莫之敌。」客曰:「景仁长仅五尺,循循如不胜衣,奚其勇﹖」叟曰:「何哉,而所谓勇者﹖而以瞋目裂眦,发上指冠,力曳九牛,气陵三军者为勇乎﹖」是特匹夫之勇耳!勇于外者也。若景仁,勇于内者也。自唐宣宗以来,不欲闻人言立嗣。万一有言之者,辄切齿疾之,与背畔无异。而景仁独唱言之,十余章不已,视身与宗族如鸿毛。后人见景仁无恙而继为之者则有矣,然景仁首冒不测之渊,无勇者能之乎﹖人之情,孰不畏天子与执政﹖亲爱之至隆者,孰若父子﹖执政欲尊天子之父,而景仁引古义以争之,无勇者能之乎﹖禄与位,皆人所贪,或老且病,前无可冀,犹恋恋不忍舍去。况景仁身已通显,有声望,视公相无跬步之远,以言不行,年六十三即拂衣归,终身不复起,无勇者能之乎﹖」《邵氏闻见录》曰:或曰:「司马温公、范蜀公同以清德闻天下。其初论新法不便,若出于一人之言。而晚乃出处不同,何也﹖」伯温曰:「熙宁初,温公、蜀公坐言新法,蜀公致其仕,温公不拜枢密副使,请宫祠者十五年。元丰末,神宗升遐,哲宗、宣仁太后首用温公为宰相。蜀公既致政于熙宁之初,义不为元佑起也。此二公出处之不同,其道则同也。」


  叶水心《习学记言》曰:司马、范氏论锺律,按律止于寸,固不能生尺,度、律异物,其用各殊,尺又安能生律也﹖凡物度数,皆由分寸起,乃自然之数。故宫系于分,分不系于宫;黄锺系于寸,寸不系于黄锺也。谓度量权衡皆生于黄锺,而以黍起分,刘歆妄说,古无是也。古之制律,自分而九之以为宫,自寸而九之以为黄锺。乐或未和,则反之数术以求其分寸,必得其和而后止。今用千二百黍实之管,因其所至,遂以为律,断取其三以为空径,其说易至是乎!「氏为量,量之以为,深尺,内方尺而圜其外,其实一,其臀一寸,其实一豆,其耳三寸,其实一升,重一钧,声中黄锺之宫,」《考工》虽非《周官》,然歆以前书也。王莽之量,左耳为升,右为合龠,而重二钧,其说曰「起于黄锺之龠」,而又谓「千二百黍重十二铢,亦起于黄锺之龠」,歆之妄说也。其它象类诸说,怪妄尤甚。司马、范氏不惟古义是求,而諓諓焉相与论莽、歆之制作,终身不已,何哉!


  正献吕晦叔先生公着


  吕公着,字晦叔,东莱人。幼嗜学,至忘寝食。父文靖公夷简异之曰:「此子公辅器也!」恩补奉礼郎,以进士通判颍州,郡守欧阳文忠公与为讲学之友。后文忠使契丹,契丹主问中国学行之士,首以先生对。判吏部南曹,仁宗奖其恬退,赐五品服。除崇文院检讨、同判太常寺。寿星观营真宗神御殿,先生言:「先帝已有三神御,而建立不已,殆非祀无丰昵之义。」进知制诰,不拜,改天章阁待制兼侍读。英宗亲政,辊龙图阁直学士。方议追崇濮王,言者多罢,先生言:「陛下即位以来,纳谏之风未彰,而屡绌言者,何以风示天下﹖」不听,遂乞补外,出知蔡州。神宗立,召为翰林学士、知通进银台司。司马温公以论事罢中丞,还经幄,先生封还其命曰:「光以举职赐罢,是为有言责者不得尽其言也。」诏以告直付阁门,先生又言:「制命不由门下,则封驳之职因臣而废,愿理臣之罪以正纪纲。」帝谕之曰:「所以徙光者,赖其劝学耳,非以言事故也。」先生竟解银台司。熙宁初,知开封府。二年,为御史中丞。时王荆公方行青苗法,先生极诋其非。荆公怒,举吕惠卿为御史。先生曰:「惠卿固有才,然奸邪不可用。」帝以语荆公,荆公益怒,诬以恶语,出知颍州。八年,慧星见,诏求直言,起先生知河阳。召还,累迁端明殿学士、知审官院。帝从容与论治道,遂及释、老,先生问曰:「尧、舜知此道乎﹖」帝曰:「尧、舜岂不知﹖」先生曰:「尧、舜惟以知人安民为难,所以为尧、舜也。」帝又言唐太宗能以权智御臣下,对曰:「太宗之德,以能屈己从谏尔!」帝善其言。未几,同知枢密院事,奏止肉刑。元丰五年,以疾丐去,除资政殿学士、定州安抚使。俄永乐城陷,帝临朝叹曰:「边民疲弊如此,独吕公着为朕言之耳!」徙扬州,加大学士。将立太子,帝谓辅臣,当以吕公着、司马光为师傅。哲宗即位,以侍读还朝,至则上言曰:「人君初即位,当修德以安百姓。修德之要,莫先于学。学有缉熙于光明,则日新以底至治者,学之力也。」陈十事,曰畏天、爱民、修身、讲学、任贤、纳谏、薄敛、省刑、去奢、无逸。拜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元佑初,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与司马温公同心辅政,民讙呼鼓舞,咸以为便。温公卒,独当国,除吏皆一时之选。时科举罢词赋,专用王氏《经义》,且杂以释氏之说,学者至不诵正经,唯窃《新经义》以干进,精熟者转上第,故科举益弊。先生始令禁主司毋以老、庄书出题,举子不得以申、韩、佛书为学,经义参用古今诸儒说,毋得专取王氏,复贤良方正科。帝宴近臣于资善堂,出所书唐人诗分赐。先生乃集所讲书要语明白切于治道者凡百篇进之,以备圣学之助。三年四月,恳辞位,拜司空、同平章军国事。宋兴以来,宰相以三公平章重事者四人,而先生与文靖居其二。卒。年七十二。帝极悲感,亲临赐奠,赠太师、申国公,谥曰正献,御书碑首曰「纯诚厚德」。绍圣初,章惇为相,削赠谥,毁碑。蔡京擅政,入先生党籍。绍兴初,悉还赠谥。先生自少讲学,即以治心养性为本。平居无疾言遽色,于声利纷华,泊然无所好。简重清静,识虑深敏,量闳而学粹,不以私利害动其心。好德乐善,见士大夫以人物为意者,必问其所知与其所闻,参互考实,以达于上。每议政事,博取众善以为善。至所当守,则毅然不回。始与王荆公善,荆公尝曰:「疵吝每不自胜,一诣长者,即废然而反。所谓使人之意消者,于晦叔见之。」后荆公得志,意其必助己,而先生数列其过失,以故交情不终。于讲说尤精,语约而理尽。司马温公曰:「每闻晦叔讲,便觉己语为烦。」其为名流所敬如此。子希哲、希纯。(参史传。)


  (梓材谨案:谢山《札记》:「吕正献公家登《学案》者七世十七人。」考正献子希哲、希纯为安定门人,而希哲自为《荥阳学案》。荥阳子切问亦见《学案》。又和问、广问及从子稽中、坚中、弸中,别见《和靖学案》。荥阳孙本中及从子大器、大伦、大猷、大同为《紫微学案》。紫微之从孙祖谦、祖俭、祖泰又别为《东莱学案》。共十七人,凡七世。然荥阳长子好问,与弟切问历从当世贤士大夫游,以启紫微,不能不为之立传也。)


  附录


  《吕氏家塾广记》曰:正献公每事持重近厚,然去就之际,极于介洁。其在朝廷,小不合,便脱然无留意。故历事四朝,无一年不自列求去。


  (梓材谨案:此条与「文靖公尹京时」一条,「尚书公为闽领监司」一条,乃荥阳所记,东莱辑《官箴》述之,非即东莱之说也。黄氏《学案》补本径入《东莱学案》,误矣。)


  吕紫微《童蒙训》曰:正献公为枢副,年六十余矣,尝问太仆寺丞吴传正安诗己之所宜修,传正曰:「无敝精神于蹇浅。」荥阳公以为传正之对,不中正献之病,正献清净不作为,病于大简也。本中思之,传正,公所奖进,年才三十余,而公犹相讲究切磋,后来所无也,不必问其答之当否。


  又曰:正献公每时节,必问诸生有无进益。


  (梓材谨案:《童蒙训》之自溯家学者,各为分列。《荥阳学案》仿此。)


  龙学李公择先生常


  李常,字公择,建昌人。少读书庐山白石僧舍,既擢第,留所钞书九千卷,名舍曰李氏山房。调江州判官、宣州观察推官。发运使杨佐将荐改秩,先生推其友刘琦,佐曰:「世无此风久矣!」并荐之。熙宁初,为秘阁校理。王荆公与之善,以为三司条例检详官,改右正言、知谏院。荆公立新法,先生预议,不欲青苗收息。至是,疏言:「条例司始建,已致中外之议。至于均输、青苗,敛散取息,傅会经义,人且大骇。」荆公遣所亲密谕意,先生不为止,又言州县散常平钱,实不出本,勒民出息。神宗诘荆公,荆公请令先生具官吏主名。先生以非谏官体,落校理,通判滑州。岁余,复职,知鄂州,徙湖、齐二州。齐多盗,先生得黠盗,刺为兵,半岁间诛七百人,奸无所匿。徙淮南西路提刑。元丰六年,召为太常少卿,迁礼部侍郎。哲宗立,改吏部,进户部尚书。或疑其少干局,虑不胜任,质于司马温公。温公曰:「用常主邦计,则人知朝廷不急于征利,聚敛少息矣。」先生转对,上七事,曰宗廉耻、存贡举、别守宰、去赃贪、慎疑狱、择师儒、修役法。拜御史中丞兼侍读,加龙图阁直学士。论取士,请分诗赋、经义为两科,以尽所长。谏官刘安世以吴处厚缴蔡确诗为谤讪,因力攻确。先生上疏论以诗罪确,非所以厚风俗,安世并劾先生,徙兵部尚书,辞不拜,出知邓州。徙成都,行次陜,暴卒,年六十四。有《文集》、《奏议》六十卷,《诗传》十卷,《元佑会计录》三十卷。先生长孙萃老觉一岁,始与觉齐名,俱受知于吕正献公。其论议趣舍大略相同,所终官职又同,其死先后一夕云。(参史传。)


  附录


  吕荥阳曰:李公择有乐正子之好善。


  吕紫微曰:李公择尚书与荥阳公诸贤讲论,行己须先诚实,只如书帖言语之类,不情谬敬,尽须削去,如未尝瞻仰而言瞻仰,未尝怀渴而言怀渴,须尽去之,以立其诚。


  又曰:李公择每令子妇诸女侍侧,为说《孟子》大义。


  ◆明道同调


  少师韩持国先生维


  韩维,字持国,颍昌人,忠宪公亿第五子。以父任为将作监主簿,闭门不仕。宰相荐其好古嗜学,安于静退,召试学士院,辞不就。富郑公辟河东幕府,史馆修撰欧阳兖公荐为检讨、知太常礼院。礼官议祫享东向位不行,乞罢礼院,以秘阁校理通判泾州。神宗封淮阳郡王、颍王,先生皆为记室参军。尝与论天下事,语及功名,先生曰:「圣人功名,因事始见,不可有功名心。」王拱手称善。时为王择妃,先生上疏曰:「王孝友聪明,动履法度,方向经学,以观成德。今卜族授室,宜历选勋望之家,谨择淑媛,考古纳釆问名之义,以礼成之。不宜苟取华色而已。」迁起居注、侍迩英讲。英宗初免丧,简默不言,先生疏「迩英为陛下燕闲之所,侍于侧者皆献纳论思之臣,陈于前者非经则史,可以博咨访之义,穷仁义之道,究成败之原。今礼制终毕,臣下倾耳以听玉音,臣请执笔以俟。」进知制诰、知通进银台司。御史吕诲等以濮议得罪,先生疏救不从,遂阖门待罪。颍王为皇太子,兼右庶子。神宗即位,除龙图阁直学士。论御史中丞王陶罢职事不行,求去,知汝州。数月,召兼侍讲、判太常寺。熙宁二年,迁翰林学士、知开封府。明年,为御史中丞,以兄献肃绛在枢府,力辞。王荆公亦恶其言保甲事,复使为开封府、毂下清肃。时吴充为三司使,帝曰:「维、充以文学进,及任烦剧而皆称职,可谓得人矣!」兼侍读学士,充群牧使。孔文仲对策入等,以切直罢归,先生言:「陛下毋谓文仲为一贱士,黜之何损。臣恐忠良结舌,阿谀苟合者将窥隙而进,为祸不细。」荆公益恶之。先生以言不用,请郡,帝曰:「当留以辅政。」对曰:「使臣言得行,贤于富贵。若攀附旧恩以进,非臣之愿也。」遂出知襄州,改许州。七年,召为学士承旨。时天久不雨,先生言:「畿内诸县督索青苗钱甚急,往往鞭挞取足。旱灾之际,重罹此苦!」上感悟,即命先生草诏求直言。诏出,是日乃雨。王荆公罢,会绛入相,加端明殿学士、知河阳,复知许州。帝幸旧邸,进资政殿学士。曾子固当制,称其纯明亮直,帝令改命词。先生知帝意,请提举嵩山崇福宫。帝崩,起知陈州,未行,召兼侍读,加大学士。执政欲废王氏《新经义》,先生以当与先儒之说并行,论者服其平。拜门下侍郎。处东省踰年,有忌之者密为谗愬,诏分司南京。尚书右司王存抗声帘前曰:「韩维得罪,莫知其端,臣窃为朝廷惜!」乃还大学士、知邓州。兄绛为之请,改汝州。久之,以太子少傅致仕,转少师。绍圣中,入元佑党籍,降左朝议大夫,再谪崇信军节度副使,均州安置。诸子乞纳官爵,听父里居,许之。元符初,复左朝议大夫,是岁卒,年八十二。徽宗初,追复旧官。所著有《南阳集》三十卷。(云濠案:先生尝封南阳郡公,故以名集。○参史传。)


  附录


  程伊川上先生书,求撰明道墓志,曰:「家兄学术才行,为世所重,自朝廷至于草野,相知何啻千数。然念相知者虽多也,能知其者则鲜矣;有文者亦众也,而其文足以发明其志意,形容其德义者则鲜矣;能言者非少也,而名尊德重,足以取信于人者则鲜矣。颐窃谓智足以知其道义,文足以彰其才德,言足以取信后世,莫如阁下。」


  (云濠谨案:先生志明道墓言:「予方守颍昌,遂得从先生游。先生不以老耄鄙我,周旋启靠,所以为益良厚」云。)


  (梓材谨案:先生从孙德全瓘为元城门人,叔夏璜为武夷门人,玄孙无咎元吉为和靖门人,小东莱吕氏即无咎之,而无咎之子潍又为清江门人。故谢山于叔夏传云「北宋公相家之盛,莫如吕氏、韩氏」也。)


  恭简王彦霖先生岩叟


  王岩叟,字彦霖,大名清平人。仁宗初,置明经科,先生年十八,乡举、省试、廷对皆第一,调栾城簿、泾州推官。闻弟丧,弃官归养。熙宁中,韩魏公留守北京,辟为属。韩献肃绛代魏公,复欲留用,先生谢曰:「岩叟,魏公之客,不愿出他门也。」士君子称之。后知安喜县,有治声。定守吕正献公着叹曰:「此古良吏也。」有诏近臣举御史,举者意属先生,而未及识。或谓可一往见,先生笑曰:「是所谓呈身御史也。」卒不见。哲宗立,用刘忠肃挚荐,为监察御史,极陈时事之弊。是时下诏求疾苦,先生言役钱敛法太重,愿复差法如嘉佑。元佑初,迁左司谏。蔡确以定策自居,先生劾之,言:「陛下之立,以子继父,百王不易之道。且太皇太后先定于中。而确敢贪天之功。」并劾章惇谗贼狠戾,罔上蔽明。由是二人相继退斥。兼权给事中,时并命执政,其间有不协时望者,先生即缴录黄。既而命不由门下省出,先生请对,言之益切,迁侍御史。坐乞还张舜民职任事,改起居舍人,不拜,以直集贤院知齐州。明年,复以起居舍人召。侍迩英讲,读仁宗知人事,先生曰:「人主常欲虚心平意,无所偏系,观事以理,则事之是非,人之邪正,自然可见。」又申《洪范》三德之义,上疏风谏。一日侍讲,奏曰:「陛下退朝无事,不知何以消日﹖」哲宗曰:「看文字。」曰:「陛下以读书为乐,天下幸甚!圣贤之学,非造次可成,须在积累。积累之要,在专与勤。屏绝它好,始可谓之专;久而不倦,始可谓之勤。愿陛下特留圣意!」哲宗颔之。进权吏部侍郎、天章阁待制、枢密都承旨,请筑定远,据要害以扼西夏,定远遂城。拜中书舍人,权知开封府,奸猾敛迹。;慈圣之族曹氏隶韩绚与同隶讼,事连其主就逮。先生言:「部曲相讼,不当论其主。今不惟长告讦之风,且伤孝治。」诏窜绚而绝其狱。元佑六年,拜枢密直学士、签书院事,入谢太皇太后。少进而西,奏哲宗曰:「陛下今日圣学,当深辨邪正。」又进曰:「闻有以君子小人参用之说告陛下者,乃深误陛下也。此不可不察!哲宗选后既定,太皇太后曰:「帝得贤后,有内助功。」先生对曰:「内助虽后事,其正家须在皇帝。圣人言正家而天下定,当慎之于始。」太皇太后以是语哲宗者再。先生退取历代后事可为法者,类为《中宫懿范》上之。宰相刘忠肃挚、右丞苏文定辙以人言求避位,先生曰:「元佑之初,排斥奸邪,缉熙圣治,挚与辙之功居多。愿深察谗毁之意,无轻其去就。」两宫然之。后忠肃竟为御史郑雍所击,先生连疏论救。忠肃去位,御史遂指为党,罢为端明殿学士、知郑州、明年,徙河阳,数月卒,年五十一。赠左正议大夫。绍圣初,坐元佑党籍,追贬雷州别驾。为文语省理该,深得制诰体。有《易》、《诗》、《春秋传》行世。(参史传。)


  附录


  朱子《伊洛渊源录》曰:王端明彦霖,元佑中为台谏官,登政府,正直不挠,当世称之。墓碑、本传纪其行事甚详,然不及其学问源流也。惟《遗书》前篇有其答问,而其集中亦有记先生语数条,又祭明道文有闻道于先生之语。及伊川造朝,亦有两疏推挽甚力。盖知尊先生者,然恐其未必在弟子之列也。


  ◆横渠同调


  正愍吕微仲先生大防(父蕡)


  吕大防,字微仲,其先汲郡人。太常博士通孙。父蕡,比部郎中。祖葬京兆蓝田,遂家焉。由进士及第,调冯翊主簿、永寿令,迁著作佐郎、知青城县。韩献肃绛镇蜀,称其有王佐才。入权盐铁判官。英宗即位,除监察御史里行,首言纪纲赏罚,未厌四方之望。京师大水,先生曰:「雨水之患,至入宫城庐舍,杀人害物,此阴阳之沴也。」即陈八事,曰主威不立、臣权太盛、邪议干正、私恩害公、辽夏连谋、盗贼恣行、群情失职、刑罚失平。会执政议濮王典礼,先生言:「宜以至公大义厌服天下,不得顾私恩而违公义。」章数十上,出知休宁县。神宗立,通判淄州。熙宁初,知泗州,为河北转运副使,召直舍人院。韩献肃宣抚陜西,命为判官,又兼河东宣抚判官,除知制诰。四年,知延州。会环庆兵乱,宣抚坐黜,先生亦落知制诰,以太常博士知临江军。数月,徙知华州。华岳摧,先生援经质史,以验时事。除经图阁待制、知秦州。元丰初,徙永兴。时用兵西夏,调度百出,有不便者辄上闻,务在宽民。及兵罢,民力比他路为饶。进直学士。居数年,知成都府。哲宗即位,召为翰林学士,迁吏部尚书。元佑初,拜尚书右丞,进中书侍郎,封汲郡公。吕正献告老,超拜先生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修《神宗实录》。先生见哲宗年益壮,日以进学为急,请敕讲读官,取仁宗迩英御书解释上之,寘于坐右。又摭干兴以来四十一事足以为劝戒者,分上下篇,标曰《仁祖圣学》,使人主有欣慕不足之意。哲宗御迩英阁,召宰执、讲读官读《宝训》,至汉武帝籍南山提封为上林苑,仁宗曰:「山泽之利,当与众共之,何用此也!」丁度谓此盖祖宗家法。先生因推广祖宗家法,自事亲、治内,以至宽仁、示俭,累数百言,哲宗甚然之。先生朴厚惷直,不植党朋。与范忠宣并相王室,立朝廷挺,百官不敢干以私;不市恩嫁怨,以邀声誉;凡八年,始终如一。恳乞避位,宣仁后曰:「上方富于春秋,公未可即去。少须岁月,吾亦就东朝矣。」未果而后崩,为山陵使。复命以观文殿大学士、左光禄大夫知颍昌府,寻改永兴军。绍圣初,以言者落职,知随州。贬秘书监,分司南京,居郢州。言者又以修《神宗实录》直书其事为诬诋,徙安州。兄晋伯自渭入对,哲宗询大防安否,且曰:「执政欲迁诸岭南,朕独令处安陆。为朕寄声问之。大防朴直,为人所卖,三二年可复相见也。」晋伯泄其语于章惇,惇惧,绳之愈力,再贬舒州围练副使,安置循州。疾作,语其子景山曰:「吾不复南矣!」卒,年七十一。晋伯请归葬,许之。后复故官职,赠太师、宣国公,谥正愍。先生身长七尺,眉目秀发,声音如钟。自少持重,无嗜好,过市不左右游目,燕居如对宾客。每朝会,威仪翼如,神宗常目送之。与晋伯及弟与叔同居相切磋,论道考礼,冠昏丧祭,一本于古。关中言礼学者,推吕氏云。(参史传。)


  ◆王楼门人


  丰稷,字相之,鄞县人。举进士,为谷城令,以廉明称。从安焘使高丽,海中大风,樯折,舟几覆,众惶扰莫知所为,先生神色自若。焘叹曰:「丰君未易量也!」知封丘县。神宗召对,问:「卿昔在海中遭风波,何以不畏﹖」对曰:「巨浸连天,风涛固其常耳。凭仗威灵,尚何畏!」帝悦,擢监察御史。章惇请托,无所移挠,出知陈州,累迁殿中侍御史。上疏哲宗曰:「陛下明足以察万物之统而不可用其明,智足以应变曲当而不可用其智。愿以《洪范》为元龟,《祖训》为宝鉴。」除右司谏。扬、荆二王为天子叔父,尊宠莫并,密令蜀道织锦茵,先生于正衙论曰:「二圣以俭先天下,而宗王僭侈,官吏奉承,皆宜纠正。」既退,御史赵屼谓曰:「闻君言,使屼汗流浃背!」既为祭酒,车驾幸太学,命讲《书无逸篇》,赐四品服,除刑部侍郎兼侍讲。旋以集贤院学士知颍州、江宁府,拜吏部侍郎,又出知河南府,加龙图阁待制。章惇欲困以道路,连岁亟徙六州。徽宗立,以左谏议大夫召,道除御史中丞。入对,与蔡京遇,京越班揖曰:「天子自外服召公,今日必有高论。」先生正色答曰:「行自知之。」是日论京奸状,既而陈瓘、江公望皆言之,未能动。先生语陈师锡等曰:「京在朝,吾属何面目居此!。击之不已,京遂去翰林。又乞辨宣仁诬谤之祸。时宦官渐盛,先生怀《唐书仇士良传》读于帝前,读数行,帝曰:「已谕!」先生为若不闻者,读毕乃止。曾布由内侍进,将拜相,先生约其僚共论之。俄转工部尚书兼侍读,布遂相,先生谢表有「佞臣」之语,帝问为谁,对曰:「曾布也。陛下斥之外郡,则天下事定矣!」改礼部。先生尽言守正,帝待之厚,将处之尚书左丞,而积忤贵近,不得留,竟以枢密直学士守越。蔡京得政,修故怨,贬海州团练副使、道州别驾,安置台州,除名;徙建州,稍复朝请郎。卒,年七十五。建灾中,追复学士,谥曰清敏。初,文潞公尝品先生为人似赵清献,及赐谥,皆以「清」得名。先生三任言责,每草疏,必密室,子弟亦不得见,退多焚稿,未尝以时政语人。所荐士如张庭坚、马涓、陈瓘、陈师锡、邹浩、蔡肇,皆知名当世云。(参史传。)


  孟子注


  因民之所恶而去之,非有心于杀之也,何怨之有!困民之所利而利之,非有心于利之也,何庸之有!辅其性之自然,使自得之,故民日迁善而不知谁之所为也。(「杀之而不怨」节。)


  智不急于先务,虽知人之所知,能人之所能,徒弊精神而无益于天下之治矣。仁不急于亲贤,虽有仁民爱物之心,小人在位,无由下达,聪明日蔽于上而恶政日加于下,此孟子所谓「不知务」也。(「不能三年之丧」节。)


  言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追,钟纽也,《周礼》所谓旋虫是也。蠡者,啮木虫也。言禹时钟在者,钟纽如虫啮而欲绝,盖用之者多,而文王之钟不然,是以知禹之乐过于文王之乐也。奚足,言此何足以知之也。轨,车辙也。两马,一车所驾也。城中之途容九轨,车可散行,故其辙浅。城门惟容一车,车皆由之,故其辙深。盖日久车多所致,非一车两马之力能使之然也。言禹在文王前千余年,故钟久而纽绝,文王之钟则未久而纽全,不可以此而议优劣也。(「高子曰禹之声」章。)


  附录


  中丞胡修公宗愈、侍御史王明叟觌荐公复为殿中侍御史,苏子由当制,有曰:「有德者必有言。尔顷为御史,直谅不私。」人以为公论。


  国子监西门稍僻,间有潜出者皆由于此,前是长贰枉关以防,犹不能止。及公为祭酒,命辟门,撤去诇伺,而士莫能出。吕丞相大防闻之,叹曰:「士可以德服,不可以法制。如丰相之,可谓以德服人也。」


  公天性嗜学,逮老不衰。方在朝廷,退朝还第,与在藩屏公事余闲,每燕坐一静室,前后书史,终日观阅。所至唯以书籍自随,衣衾之外,他无一物。年方强仕,丧其夫人,遂不复娶,不畜妾媵。膳食或进重品,辄命撤去。卒前一月,预戒后事。将易箦,犹与陈莹中语如平日。(以上《清敏遗事》。)


  吕紫微曰:丰公相之清节自守,一意直道,而未尝绝物。与荥阳公同在经筵,有女之丧,尝问之曰:「以公定力如此,定无过戚。」相之云:「正为未能如此。」


  朱子序《清敏遗事》曰:仲尼亟称于水曰:「水哉!水哉!」其词约而旨微矣。而孟子论其所取之意,乃直以「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者言之,非其深造默职,有以得乎圣人之心,孰能知其所说之如此。而志之士欲有为于此世者,又岂可以不察乎此而先立其本哉!然自圣贤既远,道学不明,士大夫不知用心于内以立其本,而徒恃其意气才力之盛以能有为于世者,盖亦多矣。彼其见闻之博,词气之美,论议之伟,节概之高,一时之间从其外而观之,岂不诚有以过人者!然探其中而责其实,要其久而待其归,求其充然有以慰满于人心而无一瑕之可指者,则什伯之中未见其可以一二数也。呜呼,若公者,其真所谓有本者欤!观其平居暇日,所以治心养气而修诸身者,盖天下之物无足以累其志。是以为子则孝,为吏则廉。进而立乎本朝,则上自宗庙以及人主之身,内自禁掖近幸之私,而外及乎朝廷卿相之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盖有当时法家拂士所为低回迁就而诡词以幸济者,公独正色诵言,无少顾避。退未尝以语乎家,而其计虑之明,谏说之切,所以不谐于时而卒验于后者,乃反因深文巧诋之笔而后显。及其出而赋政于外,退处于乡,以至流放转徙于荒寒寂寞之滨,而遂奄然以没其世,则其所以处乎巨细显微之间者,又皆清明纯洁而无一毫之歉。是非所谓「源泉混混」而「放呼四海」者邪!


  袁洁斋记清敏祠堂曰:尝诵公之诗,有曰「日往月来无成期,好把心源蚤夜思」,而后知公之所以特立者,原乎是心而已!大哉心乎!天地同本。精思以得之,兢业以守之,则亦可以与天地相似。


  又曰:公之践履,非有意为之也。真积力久,德盛仁熟,自顶至踵,全体精明,循而行之,亦不自知其所以然也。盖有本者如是。无本于中,袭取于外,虽有小善,的然可观,岂能日进无疆,老而弥笃哉!


  王深宁《困学纪闻》曰:诗言志。「秀干终成栋,精钢不作钩」,包孝肃之志也。「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丰清敏之志也。


  ◆清敏同调


  宗学李君行先生潜(附师刘师正。)


  李潜,字君行,虔之兴国人也。年二十余,有安退处士刘师正者善解《春秋》,先生从之学。后于楚州见之,问曰:「足下久居此,何所需﹖」先生对曰:「大人令去应举,待及第后归。今次以期服碍却,欲且就此处修学,以待来科。」安退笑曰:「误矣!夫不可得而久者,在父母之左右也,何待!」先生瞿然,竟归。安退因为先生言今之为学者,皆非所以为学,先生遂有省,自是笃行自守,不交当世。治平中,成进士,年五十余,监泗州僧伽塔,人弗知也。范纯礼为发运使,始深知之,力荐于朝,除太学博士、校书郎。绍圣中,力求去,知蕲州,遂请老。其学而易明,以行己为本,不以空言。读书专以经书、《论语》、《孟子》为正,舍此皆非所取。尝言经书、《论》、《孟》如称,所以称量众说,其轻重等者正也,不等者不正也。尝自虔州入京,至泗州,其子弟请先往。先生问故,曰:「科场期近,欲先至京,得寄贯开封户籍。」先生不许曰:「汝虔人,而贯汴,欲求事君而先欺君,不可行也。」元佑末,群贤咸在朝,而先生安静自守,群贤亦以其不附己,不甚引之。赵君锡荐御史,访士于吕希哲,以杨应之与先生告。君锡不能用,反荐杨畏,畏竟叛入邪党、希哲叹曰:「使杨、李为台官,安有此乎!」苏文定辙罢知汝州,先生归,往见之,与论当世事,太息以为知先生晚。元符庚辰,诸公既皆还朝,先生亦驿召赐对,管句宗学,比国子司业,盖有阴阻之,恐在要地者。伊川闻之,谓学者曰:「君行何以复出﹖」学者对曰:「司业承朝廷美意,不得不出。然即归矣!」先生既至京,果引疾,不久归。吕好问兄弟以其父希哲之命,严事之,尝曰:「今众人所作事,皆非杨十七丈应之及李丈所为也。」子朴、格。


  李先生说(吕紫微居仁述。)


  学问以去利欲为本。利欲去,则诚心存。


  每日只多读《易》、《诗》、《书》、《春秋》、《论语》、《孝经》,间读《孟子》。


  读书不要看别人解。看圣人之言易晓,看别人解则愈惑。


  「郊社不修,宗庙不享」,历观诸书皆以郊对社,郊以祭天,社以祭地。南郊、北郊、五帝之类,皆出于《周礼》,圣人书中不见。


  严父配天之礼,盖始自周公。若自古有之,孔子何以言周公其人也﹖


  列爵为五,分士为三,盖至周始定。若夏、商以前俱如此,则《尚书》为妄矣。


  学圣人者,但自用意经书。中心既有所主,则散看诸书,方圆轻重,皆为规矩权衡所正。


  史书尚可。最是《庄》、《老》,大段害道!


  七世之庙见《尚书》,其它言庙数不同者,皆无取。


  《昊天有成命》,是合祭无疑。元佑之学


  谏议龚先生夬


  龚夬,字彦和,瀛州人。徽宗立,召拜殿中侍御史,上殿抗疏辨忠邪,又乞正元佑后册位号。已而元佑后册再废,言者论先生首尾建言,诏削籍,编管房州。徙象州、化州。逢赦得归。政和元年卒。绍兴中,累赠右谏议大夫。(参史传。)


  附录


  吕紫微曰:龚彦和贬化州,徒步径往,以扇乞钱。


  待制上官先生均


  上官均,字彦衡,邵武人。熙宁三年进士第二。除监察御史里行,上疏忤蔡确,谪宰光泽。哲宗立,擢开封府推官。元佑初,复为御史。论青苗,以为有惠民之名,无惠民之实。累改提点河北东路刑狱。绍圣初,召拜右正言,迁工部员外郎,累知越州。徽宗立,入为秘书少监,累知永兴军,徙襄州。崇宁初,与元佑党籍,夺职,主管崇禧观。政和中,复集贤院修撰、提举洞霄宫。久之,复龙图阁待制。致仕,卒。(参史传。)


  侍郎杜先生纯(父彭寿)


  杜纯,字孝锡,鄄城人。父彭寿,尚书虞部郎中,以文学、政事显;先生以荫为郊社斋郎。未冠,知强学,尚义理,不妄笑言,有成人之操。两预乡书,即舍之。调乘氏主簿。元佑元年,诏举直言士,枢密范公、门下韩公与尚书王存、孙永皆荐其才任谏诤,时已擢河北转运判官矣。累为鸿胪卿、光禄卿,擢权兵部侍郎,以集贤院学士提举崇福宫,改修撰。卒,年六十有四。所为诗文、奏议二十卷。为人忠恕不欺,学问以诚身为本。尝曰:「士常不忘在沟壑,则事无不可立。」好《易》、《中庸》,能释其义。至浮屠、《老》、《庄》,皆探索微妙,曰:「与吾学同出也。」与晁补之父厚,而补之为之。(参晁济北《鸡肋集》。)


  (梓材谨案:《宋史》本传谓先生以伯父荫入官,累擢侍御史,言者诋其不由科第,改右司。又案晁济北为先生子进士宽伯墓志云:「补之十岁余时,先君为补之言:『宣德君,君子也,若人乃可事之。』」盖先生时为宣德郎、详定官制所检讨官云。)


  谏议常先生安民


  常安民,字希古,邛州人。绍圣初,拜监察御史,疏论蔡京「内结中官,外连朝士,一不附己,则诬以党于元佑,非先帝法,必挤之而后已。今在朝之臣,京党过半,陛下不可不早觉悟而逐去之」。是时京之奸始萌芽,人多未测,独先生首发之。又言:「今大臣为绍述之说,皆借此名以报复私怨,朋附之流遂从而和之。」章疏前后至数十百上,度终不能回,遂丐外。曾布、章惇比而排之,董敦逸再为御史,亦奏之,出监滁州酒税。满三岁,通判温州。徽宗立,提点永兴军路刑狱。蔡京用事,入党籍,流落二十年。政和未,卒。建炎四年,赠谏议大夫。(参史传。)


  (梓材谨案:时二蔡为《元佑党籍》刻石,召石工安民,至则乞不刻「安民镌字」于碑,恐后世并以为罪。安民长安人,《邵氏闻见录》误以为常安民。倪文正跋《党籍碑》云:「石工安民乞免书名,今披诸贤位中,赫然有安民在。」盖亦同此误也。)


  朝散李先生深(父诰。附弟勉。)


  李深,字叔平,光泽人。父诰,以进士官至太常博士,陈了翁称其真率乐易,有古人风。先生第熙宁九年进士,为敕令所详检役法文字。因与蔡京、章惇廷争,夺一官。已而叙复元官,迁朝散郎,以言事罢官。崇宁中,安置复州,入元佑党籍。有《杭州集》二卷。弟勉,字安道,元佑进士,知尤溪顺昌县。素负气节,多忤于时,遂谢事休致,亦入党籍。(参《姓谱》。)


  ◆范氏家学


  资政范先生百禄(附子祖述。)


  范百禄,字子功,忠文兄锴之子也。第进士,又举才识兼茂科。历知谏院,论手实法曰:「造簿手实,许令告匿户。令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盖谓使人自占,必不以实告。而明许告讦,人将为仇,则礼义廉耻之风衰矣。」转起居郎。哲宗立,司马温公复差役法,患吏受赇,欲加流配。先生固争曰:「民今日执事,受谢于人;明日罢役,则以财赂人。苟绳以重典,黥面赭衣必将充塞道路。」温公悟曰:「微君言,吾不悉也。」遂已。累拜中书侍郎。郊祀议合祭天地,礼官以《昊天有成命》为言,先生曰:「此三代之礼,奈何复欲合祭乎﹖《成命》之颂,祀天、祭地均歌此诗,亦如春夏祈榖而歌《噫嘻》,亦岂为一祭哉﹖」争久不决,质于帝前。宰相曰:「百禄之言,礼经也;今日之用,权制也。陛下始郊见,宜以并事天地为恭。」于是合祭。右仆射苏颂坐稽留除书免,先生以同省罢为资政殿学士、知河中,徙河阳、河南。卒,年六十五,赠银青光禄大夫。所著《诗传》、《文集》、《内外制》、《奏议》,凡八十卷。入元佑党籍。子祖述,监颍州酒税,摄狱掾,阅具狱,活两死囚,州人以为神。知巩县,凿南山导水入洛,县无水患,文潞公称其能。以先生堕党籍,监中岳庙。久之,靖康多难,避地至汝州。守赵子栎邀共守汝,城得全。官终朝议大夫。(参史传。)


  正献范华阳先生祖禹(别为《华阳学案》。)


  ◆吕氏家学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庶官吕先生希绩


  吕希绩,字纪常,申公次子。与兄希哲、弟希纯皆师事康节,故伯温与之游甚厚。尝以庶官入元佑党籍,绍圣四年光州居住。(参《邵氏闻见录》。)


  待制吕先生希纯


  吕希纯,字子进,正献三子。登第,为太常博士。元佑祀明堂,将用皇佑故事,并飨天地百神,皆以祖宗配。先生言:「皇佑之礼,事不经见,嘉佑既已厘正。至元丰中,但以英宗配上帝,悉罢从祀群神,得严父之义,请循其式。」从之。累迁中书舍人、同修国史。内侍梁从政、刘惟除内省押班,先生以初政录二人,无以示天下,持不行。由是阉寺侧目,或于庭中指示曰:「此缴还二押班词头者也。」章惇相,出知亳州。谏官张商英劾,徙睦州、归州。建中靖国初,召为待制、知瀛州,俄改颍州。人崇宁党籍。卒,年六十。(参史传。)


  附录


  吕紫微曰:元符末,叔祖待制坐元佑党人贬道州,未至,先遣人赁屋两间。时公挈家往,既至,屋陋窄甚,更益一间,以公状申郡守,不敢往见。时上皇即位,已议褒用。韩原伯川先贬道州,公以俱在谪籍,不改相见。已而俱复官内徙,原伯先受命,来见,公亦不敢与先见,以为未受复官命也。前辈慎事如此!


  又曰:待制叔祖都不说梦,云:「既妄也,何用说为!」


  ◆吕氏门人


  邢先生居实(别见《安定学案》。)


  黄庭坚,字鲁直,分宁人。幼警悟,读书数过辄成诵。舅李公择过其家,取架上书问之,无不通,惊以为一日千里。举进士,调叶县尉。文潞公才之,留任教授北京国子监。累迁起居舍人。苏文忠东坡见其诗文,以为「超轶绝尘,独立万物之表」,由是声名始震。先生亦心契东坡,与张文潜、晁无咎、秦少游并游东坡之门,天下称为「苏门四学士。」先生性笃孝,母病弥年,昼夜视颜色,衣不解带。及亡,庐墓下,哀毁得疾,几殆。除服,为秘书丞、提点明道宫,兼国史编修官。绍圣初,出知宣州,改鄂州。初,先生预修《神宗实录》。章惇、蔡卞等论《实录多诬,俾前史官分居畿邑以待问,摘证验无据者三十二事。先生书「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至是首问焉,对曰:「庭坚时官北都,尝亲见之,真儿戏耳!」闻者壮之。贬涪州别驾,黔州安置。以亲嫌移戎州,蜀士慕,从之游,讲学不倦,凡经指授,下笔皆可观。徽宗立,起监鄂州税。改知舒州,旋以吏部员外郎召,皆辞。丐郡,得知太平州。至之九日罢,主管玉龙观。先生尝与赵挺之有隙,陈举承挺之风旨,上其所作《荆南承天院记》,指为幸灾,复除名,羁管宜州。三年,徙永州,未闻命而卒,年六十一,谥文节。先生学问文章,天成性得,尤长于诗。陈师道谓其诗得法杜甫,又云学甫而不为者。善行草书,楷法亦自成一家。当时人士以先生配东坡,故「苏黄」并称。东坡为侍从时,举先生自代,其词有「瑰玮之文,妙绝当世;孝友之行,追配古人」之语。先生尝游灊皖山谷寺、石牛洞,乐其林泉之胜,遂自号山谷道人云。(参史传。)


  (梓材谨案:先生虽称苏门学士,然考其学行,实本之李公择,故著录于此。又案先生尝受学于范华阳,见谢山所作正献本传。)


  附录


  汪玉山《跋山谷帖》曰:山谷诗《示张氏子》曰:「莫学今时新进士,谈说性命如悬河。」盖当时学者之弊。


  刘刚中问:「黄鲁直如何人﹖」朱子曰:「孝友行,瑰玮文,笃谨人也。观其赞周茂叔『光风霁月』,非杀有学问,不能见此四字;非杀有功夫,亦不能说出此四字。」


  ◆丰氏家学


  学正丰先生安常


  丰安常,清敏长子。以儒行名太学,魁南宫。再任太学正。年未三十而卒。(参《清敏遗事》。)


  ◆丰氏门人(王、楼再传。)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秘监李章贡先生朴(见下《君行家学》。)


  张庭坚,字才叔,广安军人。繇进士调成都观察推官,历判汉州,入为枢密院编修文字,坐折简别邹浩免。徽宗召对,除著作佐郎,擢右正言。帝方锐意图治,先生与邹浩、龚夬、江公望、常安民、任伯雨皆在谏列,一时翕然称得人。先生在职踰月,数上封事,请「复司马光赠典以悦人心,召还陈瓘言职以慰士论;又士大夫多以继志述事劝,臣恐假名继述而实自肆焉」,论甚深切。是时议者往往指元佑旧臣在廷者太多,先生为帝言司马光、吕公着之贤,又荐苏轼、苏辙可用,颇忤旨。曾布因称其所论不当,帝命徙为郎,俄出为京东转运判官。任伯雨言先生立身有本末,不应罢言职,先生亦辞新命,改知汝州,又送吏部。伯雨复争之,乞以先生章付外,考其所言,毋使言者为三省所胁。李清臣从而挤之,改判陈州。初,蔡京守蜀,先生在幕府,与相好。及京还朝,欲引以为己用,先令乡人谕意,先生不肯往,京大恨。后遂列诸党籍,编管虢州,再徙鼎州、象州。久之,复故官。卒,年五十七。绍兴初,诏赠直徽猷阁。(参史传。)


  附录


  吕紫微曰:张才叔专务以直道进退,不求苟得。


  又曰:张才叔贬象州,所居屋才一间,以箔隔之,家人处箔内,才叔处箔外。上漏下湿,蹑屐端坐,了无厌色。邹志完尝称曰:「是天地间和气熏蒸所成,欲往相近,先觉和气龚人。」才叔盖师法丰公相之。


  ◆君行家学


  秘监李章贡先生朴


  李朴,字先之,君行子。登绍圣进士第,调临江军司法参军。移西京国子监教授,程伊川独器许之。移虔州教授。尝言隆佑太后不当废处瑶华宫事,有诏推鞫,忌者欲挤之死,先生泰然无惧色,旋追官勒停。会赦,除汀州司户。徽宗立,翰林承旨范彝叟谓先生曰,某事不便于国,某事不便于民。先生曰:「承旨知而不言,无父风也!」彝叟泣下。陈了翁荐先生,召对,首言:「熙宁、元丰以来,政体屡变,始出一二大臣所学不同,后乃更执圆方,互相排击。失今不治,必至不可胜救。」又言:「今士大夫之学,不求诸己,而惟王氏之听,败坏心术,莫大于此。愿诏勿以王氏为拘,则英材辈出矣。」蔡京恶其鲠直,复以为虔州教授。嗾言者论先生为元佑学术,不当领师儒,罢为肇庆府四会令。改承事郎、知临江军清江县,广东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钦宗在东宫闻其名,及即位,除著作郎。半岁,迁至国子祭酒,以疾不能至。高宗立,除秘书监,趣召,未至而卒,年六十五,赠宝文阁待制。先生尝自志其墓曰:「以天为心,以道为体,以时为用,其可已矣!」盖叙其平生云。有《章贡集》二十卷行于世。(参史传。)


  (梓材谨案:《直斋书录解题》,《章贡集》三十卷。且言先生教授西京国子监,伊川与之甚厚,然谓其太直,以洛中风波为戒。先生笑曰:「不意此言发于先生之口!」伊川为之改容愧谢,其风节可畏。《伊洛渊源录》程门四十二人,先生与焉。谢山于《陈邹诸儒学案》有云:「四明五先生讲学,一传而丰氏,再传而得了翁、先之二人。」是先生又为丰氏门人。《丰清敏遗事》一卷,即先生所辑,题曰「门人章贡李朴编次」。)


  (云濠谨案:《伊洛渊源录》云:「李先之,赣上人。为西京学官,因受学焉。」《吕氏杂志》云:「李先之、周恭叔皆从程先生学问,而学苏公文辞以文之,世多讥之者。」)


  县令李先生格


  李格,君行次子。笃行颇肖其父,兼工文词。绍兴中知上元县,早卒。


  ◆君行门人


  右丞吕先生好问


  县令吕先生切问(并见《荥阳学案》。)


  ◆龚氏家学


  龚先生大壮


  龚大壮,彦和弟。彦和佥判瀛州,与之同行。先生尤特立不群,曾子宣帅瀛,欲见不可得,一日径过彦和,邀其出,不可辞也,遂相见,即为置酒,从容终日。子宣诗云:「自惭太守非何武,得向河间见两龚。」吕紫微曰:「近日贵人如子宣之下士,亦难及也!」彦和为御史,先生力劝其早求罢,彦和遂去。先生不幸早卒。


  龚先生节亨


  龚节亨,字彦承,吕紫微故人也。尝为紫微言:「后生当官,其使令人无乞丐钱物处,即此职事可为;有乞丐钱物处,则此职事不可为」盖言有乞丐钱物处,多啖主人以利,或致嫌疑也。(从黄氏补本录入。)


  (梓材谨案:先生名字与谏议类,盖其兄弟行也。前传本谢山所节吕氏《童蒙训》,此则以黄氏补录《童蒙训》为之传云。)


  ◆上官家学


  知州上官先生愔


  上官愔,字仲雍,彦衡季子。政和二年进士,官吏部员外郎。出知南剑州,以刚介着政声。有《尚书小传》、《论语孟子略解》及《史统》、《史旨》。(参《姓谱》。)


  中大上官先生恢


  上官恢,字闳中,彦衡从子。元丰八年进士。胡文定以先生与杨龟山并荐,官至中大夫。(同上。)


  县丞上官先生


  上官,字正平,彦衡再从子。幼孤,从彦衡学。元丰八年与闳中同登进士,官永城县丞,廉正明决。(同上。)


  ◆杜氏家学


  侍郎杜先生纮


  杜纮,字君章,鄄城人,修撰纯之弟。少颖迈,知自强于学问。一上中进士第,调深州司法参军。累官刑部待郎,改差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公事,感疾卒。先生性至孝,与修撰俱知名,谓之「二杜」。事修撰加于人数等。修撰讣至,时在汶上,曰:「兄教我成我,今亡不得临,死不瞑矣!」好读书,虽老不倦。尤长于《礼经》,好《檀弓》文。有《文集》三十卷、《奏议》十卷、《易说》数十篇。(参《鸡肋集》。)进士杜先生钦离


  杜钦离,字宽伯,修撰子。第进士。读书能知其意,为言语皆质直。卒,年十九。孝弟人也。(同上。)


  ◆杜氏门人


  知州晁济北先生补之(别见《苏氏蜀学略》。)


  ◆常氏家学


  知州常先生同


  常同,字子正,临邛人,元佑党人安民子。政和进士。绍兴初,知柳州。召还,首论朋党之祸。除殿中侍御史。金使入见,先生言:「先振国威,则和战常在我;若一意议和,则和战常在彼。」累迁御史中丞。后以显谟阁直学士知湖州,请祠,卒。(参史传。)


  ◆朝散家学


  承事李先生阶


  李阶,字进祖,元佑党人深之子,西山先生郁之兄也。崇宁二年南省第一,特奏名。安忱者,惇之弟也,对策言「使党人之子魁南宫多士,无以示天下」,遂夺先生出身而赐忱第。四年,赦党人子弟复官。建炎元年,摄临安府比校务,叛卒陈通作乱,先生死之,诏赠右承事郎。


  机宜李西山先生郁(别见《龟山学案》。)


  ◆黄氏门人(公择再传。)


  检正王彦颖庭秀(别见《龟山学案》。)


  ◆韩氏续传


  知州韩先生瓘(别见《元城学案》。)


  谏院韩先生璜(别见《武夷学案》。)


  尚书韩南涧先生元吉(别见《和靖学案》。)


  ◆丰氏续传


  吏部丰先生谊(别见《象山学案》。)


  ◆上官续传


  县令上官先生谥(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卷二十 元城学案(全氏补本)

  宋学案卷二十元城学案全祖望补本


  元城学案表


  刘安世     吕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涑水门人。) 孙伟  (子)蒙正


  刘芮      张栻(别为《南轩学案》


  张枃(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李光  (子)孟博


  (父高) (子)孟坚


  (子)孟珍


  (子)孟传


  曹粹中


  潘畤  (子)友端(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父良佐)(子)友恭(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从子)友文(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胡珵


  马大年


  韩瓘


  刘勉之(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曾恬(别见《上蔡学案》。)         


  曾几(别见《武夷学案》。)


  颜岐(别见《荥阳学案》。)


  石子植


  韩撝则


  (并元城学侣。)


  陈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元城同调。)


  元城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涑水弟子,不传者多。其著者,刘忠定公得其刚健,范正献公得其纯粹,景迂得其数学,而刘、范尤为眉目。忠定之《语录》、《谭录》、《道护录》,今皆无完本,然大略可考见矣。述《元城学案》。(梓材案:是卷谢山所特立,故洲、主一父子皆无案语。)


  ◆涑水门人


  忠定刘元城先生安世


  刘安世,字器之,大名人。父太仆卿仲通与温公为同年契,故遣师事之。熙宁初举进士,不就选,径归洛。温公曰:「何为不仕﹖」先生以漆雕开「吾斯之未能信」对。复从学者数年,一旦避席问尽心行已之要,可以终身行之者。温公曰:「其诚乎!吾生平力行之,未尝须臾离也。」先生问其目,温公曰:「自不妄语始。」自此力行七年,而后言行一致,表里相应。擢右正言,时差除颇多政府亲戚,先生言:「祖宗以来,执政大臣亲戚子弟未尝敢受内外华要之职。自王安石秉政,尽废累圣之制,专用亲党,务快私意。数年间,廉耻扫地。今庙堂之上,犹习故态,太师彦博、司空公着、仆射大防、纯仁、侍郎固、左丞存、右丞宗愈,堂除子弟亲戚凡数十人。而中书侍郎挚,未见所引私亲,而依违其间,不能纠正,雷同循默,岂得无罪。愿出臣此章,示三省,俾自此以往,励精更始。」又论奏蔡确,与梁焘同上疏力争,贬确新州。又言:「蔡确、黄履、邢恕、章惇四人者,在元丰之末,号为死党。今圣上嗣位,伏望明正四凶之罪,布告天下。」由是三人亦皆得罪。先生正色立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为谏官,面折廷诤,至雷霆之怒赫然,则执简恪立,俟天威稍霁,复前极论、一时奏对,且前且却者或至四五。殿廷观者皆汗缩竦听,目之曰「殿上虎」。先生历言路,以辨是非邪正为先,进君子退小人为急。宣仁后晏驾,吕、范二相用调停之说,有李、邓之除,二人皆熙、丰旧党。先生谓微仲、尧夫「不知君子小人势不两立如冰炭」,卒如所料,而二相亦深有愧于先生。所守凛然,死生祸福不变。盖其生平喜读《孟子》,故刚大不枉之气似之。绍圣初,党祸起,惇、卞用事,必欲致先生于死。以先生尝论禁中雇乳母事,移梅州安置。凡二广远恶州军,无所不至。建中间,始自岭外归。宣和季年元日以后,谢绝宾客,四方书问皆不启封,家事无巨细悉不问。夏六月,忽大风飞瓦,骤雨如注,雷电昼晦于其正寝,人皆骇惧而走。及雨止辨色,先生已终矣!杨龟山以文吊之曰:「劫火洞然,不烬惟玉。」搢绅传诵,以为切当。学者称元城先生。(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云:「刘元城谥忠定,见《读书附志》」。)


  元城语录


  明皇即位,焚锦绣珠玉于前殿。己不好之,则不用,何至焚之!焚之必于前殿,此好名也。故有末年之弊。若仁庙则不然。非大臣问疾,则无由见其黄絁被、漆唾壶。


  人主之去宰相,必积怒非一日。奸臣则交结佞幸,纔觉怒,即急急收救,故不至积怒而去。李林甫作相二十年,正缘得高力士、安录山、陈希烈等内外赞助。


  太祖即位,造熏笼,数日不至而怒。左右对以事下尚书省,尚书省下本部,本部下本局,覆奏得旨,方依式制造。太祖怒曰:「谁做此条贯!」曰:「可问宰相。」乃召普至。对曰:「此自来条贯,不为陛下设,为陛下子孙设。后代若有非礼制造奢侈之物,经诸处行遣,必有台谏理会。此条贯深意也。」上大喜曰:「此条贯极妙!无熏笼是小事。」其后法坏,自御前直下后苑作,更不经由朝廷。太祖未尝文谈,盖欲激励将士之气。太宗未平晋,已为平晋诗赋,未平燕山,已为平燕山诗赋,群臣属和,将士歆艳,而于武事反不竞。澶渊之役,渡河桥至半,高琼曰:「此处好唤丞相吟两首诗!」盖平日有感于此,故作此语。《左传》襄十二年「同宗于祖庙」,注:「始封之庙。」「同族于祢庙」,注:「父庙。」然则宗远而族近也。政和中,大臣不学,以郡主为宗姬,以县主为族姬。又姬,周姓也,自汉初取为嫔嫱之号,已可笑;今乃以嫔嫱之号名其女,尤可笑。


  汉藩王入继,必亲信本国之臣。霍光立宣帝,正以其无党。


  国初钱王入朝,晋王以下皆欲留之,上曰:「我平生不曾欺善怕恶。」


  啖助《春秋》作怪。


  左氏非丘明。《论语》孔子所引,乃前世人,如老彭类。


  仁宗时,番商没官,真珠入禁中,张贵妃乞和买得之。一日赏牡丹,贵妃以为首饰,夸同辈。上以袖掩面曰:「满地白纷纷地,更没些忌讳!」贵妃惭赧,起易之。乃大说,命人各簪牡丹。自是宫中不戴珠,珠价大贱。


  公孙弘虽诈,其以卜式输财助边为非人情,以睚杀人而郭解不知为甚于知,此是弘长处。


  曹操遗令,至分香卖屦,无不处置,无一语及禅代事,是直以天下遗子孙,而身享汉臣之名。温公偶窥破,有喜色。安世谓操生平事无不如此,夜枕圆枕,啖野葛,饮酖酒。


  本朝名相,惟李公沆,诸臣上利害一切不行,而日奏四方盗贼水旱。在汉,惟魏相为然。后之为相者,喜变祖宗法度,恶闻天下灾异。 


  高辛迁阏伯于商丘,主辰,今为应天府,实我宋受命之地。迁实沈于大夏,主参,今为太原府。参、辰不相能,物莫能两大,故国初但谓河东为并州,不加府号。本朝初收河东,在戊寅年重午日,乃火土旺日。参水神,所忌,故克之。时宋兴已十九年。盛则后服,衰则先陷。靖康元年丙午岁重九日,太原陷,其属本朝纔一百四十九年。丙午为天水,故火最大忌;九为阳数之极,故太原以重九日陷。又渊圣为第九世,而即位之年正一百六十六年,此《汉书》所谓阳九之厄、百六之会。


  祖望谨案:此近乎京房、李寻、翼奉之说,元城未必作此言,恐是记者之附会。其谓太原以避应天不称府,尤不核,别有考证。又案:《宋史》谓元城卒于宣和七年,据此则误也。


  卜世卜年,盖王孙满当楚问鼎,假天命神告之事以拒之,故史记王使王孙满设应以辞。


  汉四家《诗》,各有长短。


  《酷吏傅》,班氏不入杜、张。盖张汤之后,至后汉犹盛;班氏以张纯之故,并贷杜周。


  汉武用兵,胜负皆以实闻,不为左右欺罔。


  汉元封五年,初置刺史部十三州,分行郡国,秩六百石。而县令万户以上,秩反千石至六百石。然刺史权极重,按察六条,其五条皆谓二千石不法。秩卑则其人激昂,权重则能行志。至成帝绥和元年更名,秩二千石,其法隳矣!


  唐制,诸道帅司兼观察之权,故藩镇擅权,无人纠举。本朝官制多循唐旧,独前宰执侍从为帅,监司得纠之,故不敢为非。


  宗周镐京地方八百里,八八六十四,为方百里者六十四。雒京地方六百里,六六三十六,为方百里者三十六。合之是谓千里。平王东迁,方八百里者失之,仅六百里耳。襄王又以河内赐晋,其地益小。原为天子之邑,自不肯属晋,晋伐之,乃不美事,而《左传》反称之。熙宁殿试改用策,谓比诗赋有用。不知士人计校得失,岂敢极言时政,自取黜落﹖是初入仕已教之谲也。况登科之初,未见人材,及后仕宦,则材智声名君子小人贵贱分矣,不须试策以别人材。人主燕闲时,于其等辈广访备问,然后博记而审察之,天下自无遗才。


  祖望谨案:谓不必于试策时别人材,则亦稍偏。谓试策教人以谲,则诗赋不教人以浮华乎﹖温公十科取士,亦何尝专用词赋﹖其谓人主当广访而审察,则至论也。


  《新唐书》好简略,事多郁而不明。其进表云「事增于前,文省于旧」,病正在此!


  汉所传《六经》,与今不同。如今《尚书》云「无教逸欲有邦」,王嘉奏封事曰「无傲逸欲有国」,恐傲字转写作教字。


  萧望之傅元帝八九年,当深知元帝为人。及帝即位,欲逐恭、显,为其谮,帝至不省其为下狱。不知八九年间傅之者何事!


  太宗尝飞白题翰林学士院曰「玉堂之庐」,此四字出《李寻传》。玉堂者,殿名也,而待诏者有直庐在其侧。李寻时待诏黄门,故曰「久污玉堂之庐」。英庙嗣位,乃撤去。及元丰中,有学士上言,乞摘「玉堂」二字榜院门,以为光宠,诏可。是以殿名名其院也,不逊甚矣!师古曰,玉堂在未央宫。又翼奉言文帝时无玉堂,则武帝所造也。


  萧何治未央宫,高祖都长安之心方定。何之意深矣!


  后生未可遽立议论,以褒贬古今。盖见闻未广,涉世浅也。孔子年六十三岁,始删定群经。


  《文言》未必皆孔子之作。孔子生于襄二十二年,而襄三年穆姜言「元,体之长也」云云,时孔子未生。又左氏以解《随卦》,《周易》以解《干卦》。


  《魏征传》言:「停婚仆碑,其家衰矣。」郑公之德,何赖于碑,而停婚乃天以佑魏氏也。房氏尚主,始败其家法,终灭其族。郑公之后有,其家再振。


  杨绾为相,纔一百八日,而名望如此!绛县老人云:「四百有四十五甲子矣,其季于今三之一也。」史赵曰:「亥有二首六身,下二如身,是其日数。」士文伯曰:「然则二万六千六百有六旬也。」亥字二画在上;其下六画,如算子三个六数也。如者,往也。移下亥上二画往亥字身仄,则当如此写。其左竖二画,则二万也。其右六画,乃三个算子六数,则六千六百六旬也。季,末也。已得四百四十四全甲子,其末一甲子六十日,今纔得二十日,故曰三之一也。


  《易》「取诸《益》」、「取诸《睽》」之类,非谓当时已有此卦也。伏羲造书契,取其义耳。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元城语录》四十五条,今移入《高平学案》者三条,移入《涑水学案》者三条,移入《濂溪学案》者一条,移入《新学略》者五条。)


  元城谈录


  为学惟在力行。古人云:「说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说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故以行为贵。


  元丰末,京东剧寇欲取掊克吏吴居厚投铸治中。居厚觉,早遁去。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元城谈录》九条,今移为《附录》者三条,移入《高平学案》者一条,移入《古灵学案》者一条,移入《陈邹诸儒》者一条,移入《蜀学略》者一条。)


  元城道护录


  元佑党人只七十八人,后来附益者不是。


  若象数可废,则无《易》矣。若不说义理,又非通论。两者兼之,始得。


  学者所守要道,只一勤字,则邪僻无自而生。纔有间断,便不可谓勤。


  狱贵初情。每一行若干人,分牢异处,亲往问,私置簿记之。其后结正,无出初情者。


  至诚之道无处不在,着一事便是曲。致曲,以通之也。


  安世从温公学,与公休同业。凡三四日一往,以所习所疑质焉。公欣然告之,无倦意。凡五年,得一语曰「诚。」安世问其目,公喜曰:「此问甚善!当自不妄语入。」予初甚易之,及退而檃括日之所行,与凡所言,自相制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常有余裕。


  温公谓安世:「平生只是一个诚字,更扑不破。诚是天道,思诚是人道,天人无两个道理。」因举左右手,顾之笑曰:「只为有这躯壳,故假思以通之。及其成功,一也。」


  安世自从十五岁以后,便知有这个道理。也曾事事着力,毕竟不是。只有个诚字,纵横妙用,无处不通。以此杜门独立,其乐无穷,怎生也动安世不得!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元城道护录》十条,今移为《附录》者一条,移入本卷《李庄简传》后者一条,移入《龟山学案》者一条。)


  元城语


  某之学,初无多言。旧所学于老先生者,只云「由诚入」,某平生所受用处,但是不欺耳。今便有千百人来问,某只此一句。


  (梓材谨案:此李庄简所称元城先生语,其子孟珍述之。)


  附录


  先生登第,与二同年谒李若谷参政,三人同起身请教。曰:「若谷自守官以来,尝持四字:勤、谨、和、缓。」其间一后生应声曰:「勤、谨、和,既闻命矣;缓之一事,某所未闻。」李正色曰:「何尝教贤缓不及事!且道世间甚事不因忙错了﹖」(《吕氏杂录》。)


  元城终身未尝草字,书尺未尝使人代。


  介甫求去,潞公谓后人如何可为,元城对曰:「相公当之,去所害,兴所利,反掌间耳!」祖望谨案:时元城年尚少,已能为此!


  吕相微仲不乐元城。范忠宣公由元城章疏而出,已而复拜微仲,遂拟元城真定。宣仁曰:「如此正人,且留朝廷。」(以上《谈录》。)先生父太仆卿仲通慕司马温公、吕献可之贤,方温公志献可墓,仲通自请书石。温公文出,直书王介甫之罪不隐,仲通有惧色,先生代其父书,自此益知名。温公入相元佑,荐先生为馆职,谓先生曰:「足下知所以相荐否﹖」先生曰:「某获从公游旧矣!」公曰:「非也。某闲居,足下时节问讯不绝。某位政府,足下独无书。此某所以相荐也!」先生远谪岭外,盛夏奉老母以行,途人皆怜之,先生不屈也。抵郡,闻使者自京师来,人为先生危之。郡将遣其客来,劝先生治后事。客涕泣以言,先生色不动,谈笑自若,对客取笔书数纸,徐呼其仆,从容告曰:「闻朝廷赐我死。即死,依此数纸行之。」笑谓客曰:「死不难矣!」客取其所书纸阅之,则皆经纪其家与经纪其同贬当死者之家事,甚悉。客惊叹,以为不可及也。更数日,乃知使者本入海岛杖杀内臣陈衍,章惇故令迂往诸郡,逼令流人自尽耳。


  谢山《书宋史元城传后》曰:朱子曰:「忠臣杀身,不足以存国,谗人构祸,无罪就死。刘莘老死不明。今其行状似云死后以木匣取其首,或云服药,皆不可考。国史此事是先君修正,云刘挚、梁焘相继死岭表,天下至今哀之。」又云:「范淳夫死亦可疑。虽子孙载其死事详细,要之深可疑。」又云:「当时多是遣人恐吓之,监司州郡承风旨皆然,诸公多因此自尽。」予初犹疑其语,今观元城传中所载蔡京累遣人胁害之事,乃知朱子之言不尽出传闻之过也。呜呼,元佑党人竟何罪至此!


  先生一日扶其母篮舆行山中,树下。有大蛇冉冉而至,草木皆披靡,樵夫皆惊走,先生不动也。蛇若相向者久之,乃去。村民罗拜曰:「官异人也!蛇吾山之神,见官喜相迎耳。官远行无恙乎﹖」(《闻见录》。)


  先生与东坡同朝。东坡勇于为义,或失之过,则先生必约之以典故。东坡怒曰:「何处得一刘正言来,知得许多典故。」先生闻之曰:「子瞻固所畏。然恃其才,欲变乱典章,则不可。」元符末,各归自岭海,相遇于道,先生喜曰:「浮华豪习尽去,非昔日子瞻也。」东坡则曰:「器之铁石人也!」(同上。)


  元城初除谏官,以母老辞。母勉使为之,乃供职。论胡宗愈二十四章,又论章子厚十九章。子厚欲杀之岭南,人言「春、循、梅、新,与死为邻;高、窦、雷、化,说着也怕」,而元城历其七。(《道护录》。)


  先生谓当官处事,须权轻重,务合道理,无使偏重,夫是之谓中。元佑间,尝谒见冯当世,当世言:「熙宁初,与陈旸叔、吕宝臣同任枢密。旸叔聪明少比,遇事迎刃而解;而吕宝臣尤善称停事,每事必称停轻重,令得所而后已。事经宝臣处者,人情物理,无不允当。」「称停」二字,吾辈当今最宜致力。(《童蒙训》。)


  (梓材谨案:谢山所录紫微《童蒙训》,有一条云:「刘公器之尝为予言:『冯当世宣徽称吕宝臣枢密善称停事。每事之来,必称停轻重,莫使有偏。事经其处画者,无不允当。称停二字,最吾辈当今所宜致力。』宝臣,惠穆公也。」惠穆盖紫微从祖父公弼。其语复出,故删彼存此。)建中间,公自岭外归。至宣和年间,内侍梁师成得幸,令吴可(云濠案:吴可,《宋史》作吴默。)自京师至家,欲引公以为重,致书许大用。可至三日,然后敢出之,且道公诸孙求仕以动之。公谢曰:「吾若为子孙计,则不至是矣。且吾废斥几三十年,未尝有点墨与当朝权贵。吾欲为元佑完人,不可破戒。」还其书而不答。(《言行录》。)


  公在家,杜门屏,不妄交游,人罕见其面。然田夫野叟,市井细民,以谓若过南京不见刘待制,如过泗州不见大圣。及公殁,耆老士庶、妇人女子持熏剂诵佛经而哭公者,日数千人。后二年,敌人驱坟石发棺,见公颜貌如生,咸惊曰:「必异人也!」一无所动,盖棺而去。(同上。)


  吕紫微曰:刘丈器之与颜夷仲、石子植、韩撝则及予相得,暮年同城而居,以便讲习之益。


  又曰:刘器之论当时人物,多云弱,实中世人之病。承平之久,人皆偷安畏死辟事,因循苟且而致然耳!


  曾茶山曰:刘器之学问门户,自与伊川不同。伊川说话极精微,刘丈祇理会笃信力行,亦自有省要处。尝言勿忘勿助长,不思善不思恶,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祖望谨案:此元城杂禅学处。


  王深宁《困学纪闻》曰:元城岁晚闲居,或问先生何以遣日,公正色曰:「君子进德修业,惟日不足,而可遣乎!」


  黄东发曰:先生事温公五年,而后教之以诚。思之三日,不知所从入,而后教之不妄语。七年而后能言行相应,故能不动如山,当宣和、大观间,岿然独为善类宗主。至今诵其遗言,无不笃实重厚,使人鄙吝之心为消。呜呼,岂不诚大丈夫哉!独因笃信之深,而佛氏之说先入为主,至谓儒、释、道、神,其心皆一,又谓《法华经》临刑刀坏之说为说性,而证以《楞严经》云使众生六根消后,临刑刀如割水,且并以其师温公诋佛为非。若自程门讲明圣人之学观之,虽温公之诋佛犹未免于卤莽,而元城并以为未然,何哉﹖或者「知终终之」之勇冠卓一世,而「知至至之」之知尚差毫厘邪﹖此《中庸》之必贵于「自明而诚」也。虽然,先生他日亦言释、老之言皆未免入邪,则其本心固未尝不明也,学者宜审焉。


  ◆元城学侣


  侍郎颜夷仲岐(别见《荥阳学案》。)


  石先生子植


  石子植,佚其名,尝说吕申公。哲宗赐御笔白乐天诗与二苏,及进诗表谢,申公遂集古经句作一册进,云比以写唐人无益诗,不如写圣人语。曰:「君子作事,婉而成章。诗也须进,但中间有说尔。此恐非申公所为。」(参《晁氏客语》。)


  (梓材谨案:晁氏书作石子殖,而《元城语录》作子植,盖一人也。)


  ◆元城同调


  忠肃陈了斋先生瓘(别为《陈邹诸儒学案》。)


  ◆元城门人(涑水再传。)


  文清吕东莱先生本中(别为《紫微学案》。)


  判监孙先生伟


  孙伟,字奇甫,江陵人也。少负奇气。初为静州幕官。刘元城再谪夷陵,先生自静求沿檄至峡求见,元城待之无甚异也。先生请曰:「伟以求见先生而来,非沿檄也。」元城问所以愿见之意,对曰:「生长南方,窃闻司马温公北方贤士大夫之冠,先生受业温公,是以求见。非敢言从学,但愿就先生求五日饭,寻一宿处,听先生五日话。」元城嘉之,因与共饭五日,与之言温公所以传习者。先生请曰:「受教不在多言。愿掇其所当致力者,为直截言之。」元城曰:「诺。」既五日,先生已录成一卷。请曰:「愿更住半日,求先生谛视之,无差谬否。」元城为之阅毕。先生辞归,自是践履一宗元城。每对学者言:「平生只从得刘先生五日,终身受用只此五日所闻。」张魏公之初仕也,在山南幕府,先生尝从其帅饮,至夜分,帅尚命继酒,魏公谓其使曰:「此何时也,而酣宴无已乎﹖」先生整冠起曰:「此贤属也。予其罪人矣!」遽谢之。先生善诱迪学者。尝有投所业请益者,先生置诸架上不视,徐曰:「每日所读何书﹖」其人惘然莫知所对。再三问之,乃漫应曰:「近喜读《新唐书》。」先生问曰:「三百年唐室,最爱何人﹖」其人又不能对,逡巡引退。次日复来,因言向来汨没科举,实未知所以读书之方。先生乃谆谆诲之,且曰:「读本纪而不知一代之兴衰治乱,读列传而不知诸人之贤否邪正,又奚以史为﹖又奚以学为﹖」其人自此从学,卒为善士。先生本用世才,以争和议不胜,不复求用,官终判监。晚游衡山,与胡文定公父子游,论学甚契。手批留候、诸葛武候二传,字极大,朝夕披视一过,太息。箧中惟《论语》一部。所著有《奏议》数卷,胡五峰跋之曰:是乃上蔡所云「不为一身之谋而为天下之虑」者。


  祖望谨案:元城之得统于温公,大抵不出「刚健笃实」一语。元城门下,其最显者为李庄简公泰发,其厄于下寮者为先生,其骨力皆得之元城。《宋史》不为先生立传,沈埋六百余年。予稍求其大略,登之《学案》,而当年奏议诸文字,不可得见矣,为之三叹。先生之高弟曰刘芮。


  庄简李读易先生光(父高)


  李光字泰发,上虞人。童不戏弄,父高称曰:「吾儿云间鹤,其兴吾门乎!」亲丧,哀毁如成人。有致赙者,悉辞之。及葬,礼皆中节。以进士历知开化、常熟、吴江,改京东西学事司管句文字。元城居南京,先生以师礼见之。元城告以所闻于温公者曰:「学当自无妄中入。」先生欣然领会。除太常博士,迁司封。王黼恶之,令部注桂州阳朔县。元城闻其以论事贬,贻书伟之。李忠定纲亦以论事去国,居义兴,伺先生于水驿,自出呼曰:「非越州李司封船乎﹖」留数日,定交而别。及迁侍御史,时言者犹主王介甫之学,诏榜庙堂。先生言:「祖宗规模宏远,安石欲尽变法度,则谓人主当制法而不当制于法。欲尽逐元老,则谓人主当化俗而不当化于俗。蔡京兄弟祖述其说,五十年间,毒流四海。今又风示中外,鼓惑民听,岂朝廷之福!」彗出寅艮间,耿南仲辈皆谓应在外夷,不足忧。先生奏:「孔子作《春秋》,不书祥瑞者,盖欲使人君恐惧修省,未闻以灾异归之外夷也。」疏奏,监汀州酒税。绍兴中,累擢吏部侍郎、尚书、参知政事。时秦桧初定和议,将揭榜,欲藉先生名镇厌,高宗亦意不欲用之。先生又面折桧,桧大怒。明日,丐去,知绍兴府。万俟论其阴怀怨望,责琼州安置。吕愿中又告先生与胡澹庵诗赋倡和,讥讪朝政,移昌化军。论文考史,怡然自适。年逾八十,笔力精健。后以郊恩复左朝奉大夫,任便居住,至江州而卒。孝宗即位,复资政殿学士,赐谥庄简。(参史传。)


  李泰发语(其子孟珍所述。)


  汝辈居家,惟是尽一孝字。居官,惟是尽一廉字。他日立朝事君,惟是尽一忠字。但守得此一字,一生受用不尽。


  凡后生所至处,且须从贤士大夫游。


  (梓材谨案:谢山节录本四条,今移元城语一条于《元城道护录》后,移一条于《和靖学案》。)


  附录


  《元城道护录》曰:李光好官员,可惜为蔡攸所引。此人拨着便醒。绍兴中以忤秦桧谪海外,着《易说》,自号读易老人。


  董真卿曰:先生之学本元城,元城学于司马公。(以上黄氏补本。)


  知州胡先生珵


  胡珵,字德辉,毗陵人也。诗文、墨隶皆精好。学于杨文靖公龟山,寻以文靖之命学于刘忠定公元城。入太学,成进士。南渡初,李公伯纪为相,先生在其幕中。汪、黄惎之,以陈少阳之上书也,先生实视其草,窜苍梧。已而东归。赵丰公入相,直翰林,兼史馆校勘,与张嵲同入书局。未几,丰公去国,张魏公以为元佑未必全是,熙宁未必全非,遂擢何抡仲、李似表为史官,欲有改定。先生与嵲不可,遂皆求去。丰公再相,复召二人,书成。讲和之役,先生与同馆朱松、凌景、夏常明、范如圭合疏争之,其稿出于先生手,略曰:「敌人方据中原,吞噬未厌,何忧何惧而一旦幡然与我和﹖盖其狃于荐食之威,动辄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常喜为和之说以侮我。又虑我训兵积粟,畜锐俟时,而事有不可知者,故不得不为和之说以挠我。盖今之和使,即秦之衡人,兵家用之,百胜之术也。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厌,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敌使请和之得策,其祸可胜言哉!而执事者顾方以吾为母后,为梓宫,为渊圣天属之故,遂不复顾祖宗社稷二百年付托之重,而轻从之,使彼得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藉躏以逞,将焉避之哉!昔楚、汉相持之际,项羽尝置太公俎上,而约高祖以降矣。使为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为之屈,则自其一身且无处所,尚何太公之可还哉!惟其不信不屈,而日夜思所以图楚者,以故卒能蹙羽鸿沟之上,使其兵疲食尽,势穷力屈,而太公自归。此其计之得失,亦足以观矣!」疏上,秦桧大怒。然是时和议尚未定,公议尚张,但出之知严州而已。已而李庄简公去国,遂以先生为其党,罢之,饥寒因穷而死。所著有《苍梧集》。


  (梓材谨案:黄氏补本,先生传两载《龟山》、《元城学案》。谢山已为此传,故并删之。)


  附录


  汪玉山《与吕逢吉》曰:胡德辉言《温公日记》极有可疑,如记富郑公惑一尼之言,至愿为蛆虫,食其不洁。富公虽所见不同,何至于此!温公平日最推富公,不应如此记事,德辉以为必后来所增加。盖当时介甫尝奏富弼无见,惑一妖尼之言,则所谓后来增加者,当有之。


  主簿马先生大年


  马大年,字永卿,(云濠案:《广信志》作「马永卿,字大年」。)杨洲人,元城弟子也。大观三年进士,闻元城谪亳州,寓永城县之回车院,先生时赴永城主簿,其舅高邮张桐荐使求教。既至,见元城,雄伟闿爽,谈论踰时,体无欹侧,肩背耸直,身不稍勤,手足亦不移,自是从学二十六年。当绍兴五年,追录其语为《元城语》三卷。


  知州韩先生瓘


  韩瓘,字德全,开封人也,参政意曾孙。累宫知秀州,所至兴利除害,甚敏,吏莫能欺,时以为有家法。先生官浙中久,其往来必维舟河梁,侍元城谈,录其系邪正得失者二十一条为《元城谈录》。


  简肃刘白水先生勉之(别为《刘胡诸儒学案》。)


  舍人曾先生恬(别见《上蔡学案》。)


  文清曾茶山先生几(别见《武夷学案》。)


  ◆孙氏家学(涑水三传。)


  孙先生蒙正


  孙蒙正,字正孺,江陵人,奇甫先生伟之子。先生少禀家学,得元佑诸之传,而于五峰兄弟为故人子,从之问道。尝告五峰曰:「岁入不赡,既可忧,然稍亲生业,便近俗,奈何﹖」五峰答曰:「古人有名高天下,躬自鉏菜,如管幼安者;隐居高尚,灌畦粥蔬,如陶靖节者。使颜子不治郭内郭外之田,则饘粥丝麻将何以给﹖又如孔子犹且会计升斗,看视牛羊,亦可以为俗乎﹖岂可专守方册,口谈仁义,然后谓之清高哉!正孺当以古人实事自律,不可作世俗虚华之见也。」五峰又尝谓曰:「子资禀过人,大要学问扩充之,须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然后可。」又曰:「行贵精进,言贵简约,钦夫之言,真有益于左右。」初,钦夫累求见五峰,不得,莫解其故,因托先生微叩之。五峰笑曰:「渠家学佛。」先生以告,钦夫涕泣求见,遂得湖湘之传。钦夫尝叹曰:「栻若非正孺,几乎迷路!」


  ◆孙氏门人


  提刑刘顺宁先生芮


  刘芮,字子驹,东平人也,忠肃公挚之曾孙,学易先生跂之孙,南渡后居湘中。刘氏自学易以来,三世守其家学,不求闻达。虽阀阅亚于韩、吕,而节行与之埒。先生学于孙奇甫,其后游尹和靖、胡文定之门,所造粹然。其为永州狱掾,与太守争议狱,谓今世法家疏驳之设意,殊与古人不同,古人于死中求生,不闻生中求死,遂以疾求去。会太守遣属来,乃绍圣权臣之后,先生叹曰:「吾义不与雠人接!」投檄竟归。初,先生十丧未葬,意欲得中原之复,返葬岭北。既不遂,贫日甚。太尉刘锜重之,为之佽助,乃得葬于湘中,尽屏阴阳之说,曰:「吾大事已毕,死亦瞑矣!」罢官无屋可居,乃即其先人之墓而庐之。是时秦氏之势涨天,先生客于桂林。桂林帅者,秦氏私人也,因一日宾客寮属集府中,谓曰:「前日之夜,去城一舍,其驿曰秦城者有光属天,愿与诸君赋之。」皆曰:「唯唯!」所谓《秦城王气诗》者也。是日不赋者二人,曰先生,曰李成叔。已而张魏公卜居长沙之二水,授先生室,宣公兄弟严事之。又以荐入官,以言去国。汪文定公玉山贻书当路曰:「如刘宾之、刘子驹,纵未还朝,岂应置之闲散!」乃复以刑部员外郎召,出为湖南提刑,卒,先生自述其先世之言,谓《孝经》孝弟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学者当从此悟入。故先生虽在千里外,亲有疾痛,皆知之。又述孙公泽之言曰:「学者有志于道,且须看古人长处。于其长处唯恐不及,于其短处唯恐自家做到此处。」尝教学者曰:「言此行此,谓之君子。言此行彼,谓之小人。」所著有《顺宁集》二十卷,杨诚齐为之序。诚齐论先生之为人曰:「子驹长于嗜古,短于谐今;工于料事,拙于售世。遇合之诎而幽独之伸,流靡之憎而强毅之悦。故其人落落,其心优优。初若不可亲,而久乃不可离。」可以想见先生矣!


  ◆李氏家学


  进士李先生孟博


  李孟博,字文约,庄简长子。绍兴五年进士。从庄简谪,卒于琼。


  提举李先生孟坚


  李孟坚,字文通,庄简子。以学行举官,至知秀州。从庄简谪岭南,窜陜州。更化后召用,累官淮东提举。


  参议李先生孟珍


  李孟珍,字文潜,庄简子。累官至沿海制置参议。


  直阁李盘溪先生孟传


  李孟传,字文授,庄简幼子,《宋史》有传。(云濠案:史传,先生累官知江州,以朝请大夫、直宝谟阁致仕。)着《磬溪集》、《宏词类稿》、《左氏说》、《读史》、《杂志》。


  ◆李氏门人


  通守曹放斋先生粹中


  曹粹中,字纯老,号放斋,定海人也。李庄简公光之。宣和六年进士,释褐黄州教授。秦氏欲因庄简见之,先生辞焉,私语妇曰:「尊公其能终为首揆所容乎﹖」已而庄简果被出,叹曰:「吾媿吾。」先生自是隐居,终秦氏之世,未尝求仕。庄简退居,着《读易老人解说》,而先生笺《诗》,各以其所长治经,可谓百世之师矣。世有修改《宋史》者,当附之庄简中也。张魏公晚年入相,荐于朝,通守建宁。不久,乞身而归,赠侍讲。祖望谨案:深宁王氏《四明七观》,其于经学首推先生之《诗》。自先生《诗说》出,而舒广平、杨献子出而继之,为吾乡《诗》学之大宗。慈湖之《诗传》相继而起。咸、淳而后,庆源辅氏之《传》始至甬上。则论吾乡《诗》学者,得不推先生为首座与! 


  显谟潘先生畤父良佐。


  潘畤,字德鄜,金华人。父良佐,始以儒学教授,诸弟皆从受学,而中书良贵遂以清直致大名。先生生颖悟,少长,庄重如成人。既孤,叔父中书爱而收教之,欲使后己,先生以亲没无所受命辞,乃任以为登仕郎,为娶李庄简女,庄简亦器许焉。调分宜簿,未尝求荐而当路争知之,改通直郎、知兴化军。时即学宫,召诸生而教饬之,无敢以事至庭中者。已而召还赐对,先生言:「郡县者,朝廷之根本,而百姓又郡县之根本也。今不计郡县之事力而一切取办,又不择人材之能否而轻以畀之,欲本固而邦宁,其可得乎!」上善其言。官至安抚,进直显谟阁,除尚书左司郎中,不就。卒,年六十三。子友端、友恭,皆力学有志操。先生少从中书学,长李氏,又得庄简为依归。中年游张敬夫、吕伯恭间,切劘不倦。晚岁读书,厉志弥笃。其治郡皆有成绩,自言为治主于宽而不使有宽名,辅以严而不使有严。所至必问人材,兴学校。潭之岳麓,衡之石鼓,皆一新之,学者用劝。雅不信浮屠诡异之说,尝着《石桥录》以斥其妄。其卒也,朱晦翁志其墓,言「某从公游虽不久,然相知为最深,友端等又来受学」云。参《朱子文集》。


  (梓材谨案:谢山原稿仅标「潘畤,李庄简光之」,而未为之传,特据文公《大全集》以补之。又案:先生,朱、张、吕之讲友也。万氏《儒林宗派》以为张、吕门人,误。)


  ◆顺宁门人(涑水四传。)


  宣公张南轩先生栻(别为《南轩学案》。)


  端明张定叟先生枃(别见《赵张诸儒学案》。)


  ◆潘氏家学


  学博潘先生友端(别见《岳麓诸儒学案》。)


  抚干潘先生友恭(别见《沧洲诸儒学案》。)


  提举潘先生友文(别见《槐堂诸儒学案》。)

 卷二十一 华阳学案(全氏补本)

  华阳学案 全祖望补本


  华阳学案表


  范祖禹  (子)冲


  (蜀公从孙涑水门人)  范仲黼(别见《二江诸儒学案》)


  (范氏续传) (从子)子长


  (从子)子该(并见《二江诸儒学案》。)


  司马康(别见《涑水学案》。) 


  黄庭坚(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吕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刘恕(别见《涑水学案》。)


  (并华阳讲友。)


  华阳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范正献公之师涑水,其本集可据也。其师程氏,则出自鲜于绰之■,《伊洛渊源录》既疑之,而又仍之,误矣。陈默堂答范益谦曰:「向所闻于龟山,乃知先给事之学与洛学同。」则其非弟子明矣。述《华阳学案》。(梓材案:是卷亦谢山特立为《学案》。又案《涧泉日记》云:「淳夫乃吕晦叔,从温公游,又师二程。」其说与鲜于氏同。)


  ◆涑水门人


  正献范华阳先生祖禹


  范祖禹,字淳夫,一字梦得,华阳人,忠文公之侄之子也。其生也,母梦异人入寝室曰:「汉将军邓禹。」因名焉。登进士甲科,从温公编修《资治通鉴》,在洛十五年,不事进取。书成,温公荐为秘书省正字。时王刑公当国,尤爱重之,先生竟不往谒。哲宗立,累迁著作郎兼侍讲。先生言:「陛下今日之学与不学,系他日治乱。如好学,则天下君子欣慕,愿立于朝,以直道事陛下而致太平。不学,则小人皆动其心,务为邪谄,以窃富贵。且凡人之进学,莫不于少时。今圣质日长,数年之后,恐不得如今日之专,窃为陛下惜也。」拜右谏议大夫,首上疏论正心修身之要。迨绍述之论兴,有相章惇意,先生力言其不可用。言者攻之,连贬徙宾、化。卒,年五十八。苏子瞻称为讲官第一。尝进《唐鉴》十二卷,《帝学》八卷,《仁宗政典》八卷。(云濠案:《四库书目》称先生遗文《太史集》五十五卷。)建灾二年,追复龙图阁学士。先生燕居,正色危坐,未尝不冠。出入步履,皆有常处。几案无长物,墨砚刀笔终岁不易。平生所观书,如手未触。衣稍华者不服。十余年不易衣,亦无垢污。履虽穿如新。皆出于自然,未尝有意。寡言语,不问即步言。元佑末,洛、蜀党人互相攻诋,先生师温公,独不立党,并游洛、蜀之间,皆敬之。东坡唐突伊川,至先生则肃然。每与他人谐谑,属曰:「勿使范十三知也!」尤服先生之文,曰:「公皆不刊之作,轼不过涉猎为文耳!」山谷在史院,日听先生讲《左傅》,受其学。先生尝令撰吕申公遗表、司马康谢恩表,文成,或不用,或改窜余数字,山谷毫无忤色。论者以为先生能驯坡、谷二人,尤同时所难。从游温公十五年,温公家事无大小,令先生商之,虽公子康不敢专也。令康从先生学。蜀公之被召也,亦以书问之,先生则对以当辞。蜀公是之,谓人曰:「吾几欲造朝,而三郎劝我,遂不行。」然先生为文,深不欲人知,谏草多自焚去弗存,并欲毁京师所刊《唐鉴》,子冲固请得免。宣仁太后知之最深。先生久在经筵,十上章引疾,得请,以待制知梓州矣。翌日,宰相奏事帘前,太后谕曰:「范侍讲求去甚力,故勉徇其请。昨日孩儿再三留他。相公可传老身意,且为孩儿留,前降指麾莫行。」于是先生不敢复请。太后崩,先生益数上疏论时事,言尤激切,无所顾避,感太后之知也。张文潜、秦少游稍劝先生,以为宜少巽词,子冲亦乘间言之,先生曰:「吾出剑门,一范秀才耳!今复为布衣,有何不可!」其后远谪,亦由此。其造迩英也,过押班御药阁子,都知以下列行致恭即退,不假以辞色。御药陈衍之园与先生邻,至不敢高声,谓同列曰:「范谏议一言到上前,吾辈不知死所矣!」顾子敦尝与都知梁惟简一言,先生大以为非体。其后孝宗尝曰:「读《资治通鉴》,知司马太师自是宰相手段。读唐鉴,知范内翰自是台谏手段。」世以为知言。其荐士也,多至并位,然人无知之者。至有请属,则必拒之。知咸平县游冠卿之满任也,请于先生,欲乞一言,以是时先生叔百禄方在中书也。先生曰:「足下审当为监司,朝廷必须除授。家叔从居政府,某未尝与人乞差遣。」冠卿惭阻而退。子冲进曰:「不为之地可也,何必面斥之﹖」先生曰:「凡此是欺之也。吾以诚告之。」尝举蜀公之言曰:「仁宦不可广求人知。受恩多,则难立朝。」其移贺州,谪词云:「朕于庶言无不嘉纳,至于以讦为直,则在所不赦。」先生曰:「吾论事多矣,皆可以为罪,不知所坐也。」后乃知坐言乳媪事。惇、卞以为上疏宣仁,所以离间哲宗也,然不知先生上哲宗,后上宣仁,劝上以爱身、宣仁以保护上躬而已。又是时雇乳母实为刘氏,故刘后亦恨之,而先生与刘忠定公皆不免。其自宾移化也,朝旨严峻,有司不敢相闻。先生出城,父老居民皆出送,持金帛来献,先生谢遗之,一无所受,皆感泣而去。化州城外寺一夕见大星陨,中夜闻传呼开门,是夕先生卒。三日殡于寺中,次年许归葬。化人祀之北山。(云濠案:谢山《学案札记》有云:「范淳夫谥正献,见《读书附志》。」)


  中庸论


  圣人之道,必始于小而后至于大,必始于微而后至于显。其始也入乎毫末而不足以为小,其至也塞乎天地而不足以为大,此道之所以难言也。《中庸》者,圣人言性之书也,出于孔子而传于子思。其为言也精微,其为道也闳深,尝试言之。《记》曰:「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君子之道尽于此而已乎﹖是不然。君子于其不睹不闻之间,出处语默,无愧乎吾心,然后于其可睹可闻之间,动静周旋,无愧乎天下。故君子之道,必始于慎其独也。人之不睹也,如其欲睹之也,人之不闻也,如其欲闻之也,此非有所难,虽匹夫匹妇而可知也。始于修身而终于治人,至于治天下国家,可以育万物而配天地,则虽圣人有所不知也。故曰:「君子之道,费而隐。夫妇之愚,可以与知焉。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知焉。夫妇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虽圣人有所不能焉。」又曰:「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及其至也,察乎天地。」此所谓始于小而后至于大,始于微而后至于显也。天下之所甚易,莫若众人之所能者也。其所甚难,莫若圣人之所不能者也。以众人之所能而教人,是使易之而可勉也。以圣人之所不能而教人,是使难之而不为也。圣人既曰难行之,又曰易行之,既曰易知之,又曰难知之,易者所以喻于人,难者所以喻于己。盖诱于人者不可以不易,责于己者不可以不难也。始于易,终于难,而不可以过乎中,是故谓之中庸。开之以易,使天下可得而入也。严之以难,使天下不得而轻也。制之以中,使天下不得而过也。夫中庸有众人之所易行者焉,有圣人之所难行者焉,有圣人与众人之所同行者焉。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言中庸之易而人不守也。「天下国家可均也,爵禄可辞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言中庸之难而人鲜能也。「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贤者过之,不肖者不及也。」言中庸之不可过中也。口之于味也,酸咸甘苦,有偏好其一者,是不知味之人焉。唯其五味均齐而得其节,然后适于口而和于心。君子之于道也亦然,不可以过,亦不可以不及。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此《中庸》之大略也。


  《中庸》者,言性之书也。既举其略矣,而未及乎性也。夫诚者,圣人之性也;诚之者,贤人之性也。圣人,生而知之者,故其性自内而出。自内而出者,得之天而不恃乎人。贤人,学而知之者也,故其性自外而入。自外而入者,得之人而后至于天。故曰:「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也。」又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者所以成性也,明者所以求诚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者,圣人之性也。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贤人之明也。目之视乎色,耳之听乎声,鼻之别乎臭,口之识乎味,此四者有诸内而无待于外,圣人之性犹此也。誉之则劝,非之则沮,顺之则喜,逆之则怒,此四者动乎外而应之于内,贤人之性犹此也,圣人先得于诚而后有明者也,贤人先得于明而后至诚者也。夫《中庸》,所以使贤者学为圣人也。故欲诚者莫若明,欲明者莫若知。夫所谓知者何也﹖致其知也。故曰「致知在格物」,又曰「物格知至」,物至而后有知也。知然后好恶形焉,有知而后有好恶也。君子则好善而恶恶,小人则好恶而恶善,此君子小人之所以分也。夫明者,有善未尝不知焉,有不善未尝不知焉,择其善者而执之,其不善者而拂之,昭昭乎知所以为善,所以为不善,此所谓明也,此所谓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大学》之道,贤人所以学而成圣者也。子曰:「回之为人也,择乎中庸,得一善则拳拳服膺。」又曰:「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夫颜子岂无不善哉,惟能知而不行也。故曰:欲诚者莫若明,用明者莫若知。致知者,是所以学为圣人之端也。


  圣人之治天下,未尝不以诚也。诚者存乎其心,不可得而见之,故其说曰:「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则可以与天地参矣!」夫性者何也!﹖仁义是也。圣人以为仁义者生于吾之性,而不生于外,是故用之以诚,仁焉而必出于诚,义焉而必出于诚。不诚于仁,则人不亲;不诚于义,则事不成。诚仁者,不施而亲;诚义者,不为而成。诚在内者形于外,是所以贵诚也。是故不赏而人劝,不怒而人威,不动而人化,不言而人喻,此所谓尽其性也。是故为人子者诚于孝,为人臣者诚于忠,为人弟者诚于恭,举天下之性,莫不诚于为善,此所谓尽人之性也。是故天地为之诚化,日月为之诚明,四时为之诚行,风雨为之诚节,草木为之茂,鸟兽为之蕃,凡在天地之间者莫不安其性命,此所谓与天地参也。圣人有其德,有其时,有其位,而行其道,尧、舜、禹、汤、文、武、周公是也。有其德,无其时,无其位,而言其道,孔子是也。是故欲观贤人之道,圣人是也。欲观圣人之道,天地是也。天不言而四时行焉,地不动而万物生焉。天地所以不言而人喻,不动而物成者,何也﹖诚之至也。圣人所以无为而天下治,亦诚之至也。故天者,高之积也;地者,厚之积也;圣人者,诚之积也。天积于高,及其远,则人不能知也。地积于厚,及其广,则人不能穷也。圣人积于诚,及其神,则人不能测也。高不积,不足以为天;厚不积,不足以为地;诚不积,不足以为圣人。圣人者,明并乎日月,德配乎天地,惟积于诚也。


  圣人之德既与天地参,然而孜孜焉常有不已之心。《记》曰「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此圣人之性也。其行之也,盖未尝不勉不思,而终身以为不足。夫圣人之所不可及者,其在此乎!昔者尧、舜之为君,思天下有一夫不获其所,则其心耻之;有一物不得其养,则其心忧之。夫耻之忧之者,何也﹖恐其德之有所不至也。圣人之德,固无所不至矣,然而常以不至为心,故仁矣而曰未足以为仁,义矣而曰未足以为义。是以有一物不被其泽者,圣人之耻也。其责己也如此,其待人也则不然。夫人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此三者之异,众人之所知也,圣人必曰「及其知之一也」。或安而行之,或利而行之,或勉强而行之,此三者之异,亦众人之所知也,圣人必曰「及其成功一也」。此所以引天下不肖者而为贤也。生而知者,不可以人人而求也,有学而能知者焉,有困而能知者焉,则与夫不学者异矣。是故进而一之于圣,使天下皆由困而知者亦可以为圣,而圣亦与我同类,如此则孰不欲知圣人之道﹖此所以为教也。安而行者,亦不可以人人而求也,有利而能行者焉,有勉强而能行者焉,则与夫不能勉强者有间矣。是故进而一之于圣,使天下皆由勉强而行者亦可以为圣,而圣亦与我同类,如此则孰不欲行圣人之道﹖此所以为教也。圣人所以待人者如此,而其责己者未尝不重也。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又曰:「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杨善,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夫其仁足以博施济众,而犹以为病,此其所以责己也。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杨善,此其所以待人也。夫其责己也则为善而不足,其待人也则恐其不得为君子,二者皆出于其性,推之以治天下。圣人之道,未尝有过于此者也。夫子亦何为哉!知所以责己,知所以待人,则虽欲为尧、舜而无难也。


  圣人不以己能而责天下之人,故择其近于中庸者而行之,曰忠恕。忠恕者,。所以为中庸也。何谓忠﹖曰:推己之心之谓忠。何谓恕﹖曰:如己之心之谓恕。夫圣人者,天下一人而已矣,众人之所不能为也。以圣人之所能而责众人,是率天下而为一人之行也。《记》曰:「圣人之制行也不以己,使民有所劝勉愧耻以行其言。」故不为人之所不能,不行人之所不及,动则思天下之可法,言则思天下之可道,要以使人皆可以为善,此所谓忠也。「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常欲为君子而不欲为小人,此天下之情也。以己欲为君子之心而使人皆得为君子,以己不欲为小人之心而使人皆不为小人,此所谓恕也。仁义礼智四端之用,未有不由于忠恕之道而可行也。仁者过乎仁,圣人不以为能也。义者过乎义,圣人不以为行也。礼者过乎礼,圣人不以为教也。智者过乎智,圣人不以为法也。仁义礼智非独以善一人也,必使天下皆可以行之。不惟使天下皆可以行之,又将使后之人皆可以继之;如是而后可以为中庸之道。此所以贵乎忠恕也。故曰:「忠恕违道不远。」而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盖尧、舜、三代之治天下,与夫孔子、六经之道,莫不由于忠恕也。若夫以己能而责天下之人,此老、庄所以肆其放荡虚空之论而不能自反也。圣人者,为天下而言者也,故己可用而人亦可行。老、庄者,为一人而言者也,故己独可言而人不可用,是欲以一人之私论而率天下以行之也。其意曰:「治身者曷不为我之等贵贱,齐先死﹖治天下者曷不为太古之为无为,事无事﹖」是以言之而不可行也。圣人之言,其自为也过少而为人也过多,老、庄之言,其自为也过多而为人也过少,此其所以异也。老、庄之说如此,而好之者或以为治性之书,是不然。夫治性者莫如《中庸》,而乱性者莫如老、庄。故学《中庸》以治其性,则性可得而见也;学老、庄以乱其性,则性不可得而反也。惟不惑乎老、庄之言,则可与由中庸以入于尧、舜之道也。


  (梓材谨案:《中庸论》五篇,谢山《学案》底本自为一帙,而未有所属。查朱氏《经义考》,先生有《中庸论》五篇,篇数适合,入之。)

  华阳文集


  古之士,与君言言使臣,与人臣言言事君,与幼者言言孝悌,与居官者言言忠信。自童子以至于成人,自洒扫应对以入于道德,学不陵节,教不躐等。有非其所问而问者,乡先生君子不以告也。譬如拱把之桐梓,长之养之,至于成材,无不适于用。如其未至而曰至,未能而曰能,则是贼夫人之子,非先王长育之意也。盖孔子之教曰:「文行忠信。」「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孟子曰:「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其所教者皆以明人伦也。以孔子之圣,四十而始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虽曰知之,犹罕言之,性与天道,自子贡不得而闻,况其下者乎!近世学士大夫,自信至笃,自处甚高,未从师友而言天人之际,未多识前言往行而穷性命之理,其弊浮而无实,锲薄而不敦。虽然,「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天下之大,岂无豪杰不待文王而兴者﹖然圣人之教,必为中人设也。比年以来,朝廷患之,诏禁申、韩、庄、列之学,流风寖息,而犹未绝。夫申、韩本于老,而李斯出于荀卿,学者失其渊源,极其末流,将无所不至。故秦之治,文具而无恻隐之实;晋之俗,浮华而无礼法之防。天下靡然,卒之大乱。此学者之罪,不可以不戒也。(《省试策问》。)


  昔隋氏穷兵暴敛,害虐生民,其民不忍,共起而亡之。唐高祖以一旅之众取关中,不半岁而有天下,其成功如此之速者,因隋大坏故也。以治易乱,以宽易暴,天下之人归往而安息之。方其君明臣忠,外包四荒,下遂万物,此其所由兴也。及其子孙,忘前人之勤劳,天厌于上,人离于下,宇内圮裂,尺地不保,此其所由废也。其治未尝不由君子,其乱未尝不由小人,皆布在方策,显不可揜。然则今所宜监,莫近于唐。《书》曰:「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商。」(《唐鉴序》。)


  (云濠谨案:谢山《通鉴分修诸子考》云:「贡父所修一百八十四卷,淳夫所修八十一卷,道原所修二十七卷。」又云:「至于三子所修,愚最以《唐鉴》为。后人以伊川许之,遂有《范唐鉴》之目,而以其书孤行,其实裁量未为简净也。」)


  附录


  淳夫每诵董子之言「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曰:「君子行己立朝,正事如此。若夫成功,则天也。」(补。)


  朱子《伊洛渊源录》曰:淳夫家传《遗事》载其言行之懿甚详,然不云其尝受学于二先生之门也。独鲜于绰《传信录》记伊川事而以门人称之,又其所著《论语说》、《唐鉴》,议论亦多资于程氏。


  叶水心《习学记言》曰:范祖禹《布衾铭记》:「其清如水,而澄之不已。其直如矢,而端之不止。故其居处必有法,其动作必有礼。」此言有益于学者。


  ◆华阳讲友


  侍讲吕原明先生希哲(别为《荥阳学案》。)


  秘书刘道原先生恕(别见《涑水学案》。)


  ◆华阳家学(涑水再传。)


  龙图范元长先生冲


  范冲,字符长,正献长子也。登绍圣进士第。高宗即位,以虞部员外郎出为两淮转运副使。绍兴中,隆佑皇后诞日,上置酒宫中,从容语及前朝事,后曰:「吾老矣,有所怀,为官家言之。吾逮事宣仁圣烈皇后,聪明母仪,古今未见其比。而史录未经删定,无以传信后世。」上悚然,亟诏重修神、哲两朝实录,召先生为宗正少卿兼直史馆。元佑中,正献尝修《神宗实录》,尽书王安石之过,以明神宗之圣。其后安石蔡卞恶之,正献坐谪死岭表。至是,复以命先生,上谓之曰:「两朝大典,皆为奸臣所坏,故以属卿。」先生因论熙宁创置,元佑复古,绍圣以降,弛张不一,本末先后,各有所因。又极言王安石变法度之非,蔡京误国之罪。上嘉纳之,迁起居郎。俄开讲筵,升兼侍读。上雅好《左氏春秋》,先生与朱汉上震专讲。先生敷衍经旨,因以规讽,上未尝不称善。会皇子建国公瑗出就傅,首命先生以徽猷阁待制提举建隆观,为资善堂翊善,而汉上兼赞读。时张浚在长沙,亦荐先生与汉上可备训导,谓冲、震皆一时名德老成,极天下之选。上命建国公见翊善、赞读皆纳拜。俄迁翰林学士兼侍读,先生力辞,改翰林侍读学士,用正献故事也。寻以龙图阁直学士奉祠。卒,年七十五。先生之修《神宗实录》也,为《考异》一书,明示去取,旧文以墨书,删去者以黄书,新修者以朱书,世号「朱墨史」。及修《哲宗实录》,别为一书名《辨诬录》。先生性好义乐善,司马温公家属皆依先生抚育之。为温公编类《记闻》十卷奏御,请以温公族曾孙倧召主温公祀,又尝荐尹和靖以自代。(参史传。)


  (梓材谨案:《两浙名贤录》:「赵丞相鼎,闻喜人。高宗即位,除权户部员外郎,遂卜居衢州。范元长冲建炎四年守衢,因请祠,与赵丞相同居。」)


  ◆华阳门人


  谏议司马先生康(别见《涑水学案》。)


  文节黄涪翁先生庭坚(别见《范吕诸儒学案》。)


  ◆范氏续传


  知州范月舟先生仲黼


  知州范双流先生子长


  范先生子该(并见《二江诸儒学案》。)

卷二十二 景迂学案(全氏补本)

  景迂学案全祖望补本


  景迂学案表


  晁说之           朱弁


  (涑水、姜氏、杨氏门人)  王安中(别见《荆公新学略》。) 


  (泰山、徂徕、百源再传)


  晁咏之           邵溥(别见《刘李诸儒学案》。)


  刘羲仲(别见涑水学案。)


  汪革(别见《荥阳学案》。)


  (并景迂学侣。)


  吴棫


  (景迂同调。)


  景迂学案序录


  祖望谨案:涑水尝令景迂续成《潜虚》,景迂谢不敢,然《易玄星纪》之谱,足以绍师门矣。景迂又私淑康节,惜其晚年之好佛也。然元城亦不免此。吕成公曰:「景迂虽驳,其学有不可废者。」述《景迂学案》。(梓材案:是卷《学案》亦谢山所特立。)


  ◆涑水门人(孙、邵再传。)


  詹事晁景迂先生说之


  晁说之,字以道,一字伯以父,澶州人也,参政宗懿曾孙。元丰五年进士。东坡称其自得之学,发挥五经,理致超然,不践陈,尝以「文章典丽,可备著述」荐之。范公淳夫亦以「博极群书」荐之,曾文昭公亦荐之。先生慕司马文正公之为人,故以景迂生自号。文正着《潜虚》,未成而病,属先生补之,先生逊谢不敢。然文正之门,传其《太玄》之学者惟先生。又从康节弟子杨贤宝传其先天之学,和剂斟酌,以穷三《易》之旨;其于泰山孙氏之门,从姜至之讲《洪范》;不名一家。元符三年,知无极县,应诏上书言十事,其一曰祗德,其二曰法祖,其三曰辨国疑,其四曰归利于民,其五曰复民之职,其六曰不用兵,其七曰士得自致于学,其八曰广言路,其九曰贵多士,其十曰无欲速,无好名高。凡数十万言,大抵指荆公政事之非,绍述诸臣之谬。入邪等,奉嵩岳祠,监陜州集津仓。再请奉华岳祠,监明州船场。通判鄜州,提举南京鸿庆宫,知成州。先生气质刚毅,不以贬锢屈。其在关中,留心横渠之学。其在甬上,与丰尚书相之相唱酬。及守成州,岁旱,先生尽蠲其税。转运使大怒,欲减其分,先生持不可,遂丐致仕去。靖康初,召至京,除秘书少监兼谕德。已而以中书舍人兼詹事,渊圣以宿儒待之。先生学于温公,守其疑孟之说;又恶荆公,而荆公最尊孟。先生请去《孟子》于讲筵,钦宗从之,太学之士哗然,言者纷起。又力言三镇不可割,兼谏止饮宗不可弃汴京出狩,皆与当国者不合。又言荆公不应配享神宗,安得配享孔子。于是耿南仲既倾吴敏、李纲,遂言先生与许景衡二人视大臣升黜为去就,怀奸徇私,落职,提举西山崇福宫。胡文定公争之,不报。高宗即位,驰驿召许翰、杨时及先生三人即赴行在,未至,即授以徽猷阁待制兼侍读。先生少长承平,至是流离丧乱,避兵于高邮,于海陵,于建康,病甚。其在海陵,叹曰:「平生著述,悉为灰烬,惟《易》不可以已。」力疾追述旧作。建炎三年,卒于舟中,竟未得入见。遗言无得志墓。先生粹然儒者,惜乎晚年颇信佛氏之说,日诵《法华》,自称「国安堂老法华」,又称「天台教僧」。论者谓其盛时欲诋孟子,而老不自振。然其遗命,令子孙访类遗文,当以嵩山景迂生目之,则未敢背师门之传也。所著有《易商瞿大传》、《易商瞿小传》、《商瞿易传》、《商瞿外传》、《京氏易式》、《易规》、《易玄星纪谱》、《晁氏诗传》、《诗论》、《晁氏书传》、《书论》、《晁氏春秋传》、《春秋辩文》、《春秋年表》、《中庸传》、《古论大传》、《论语讲义》、《壬寅孝经》及《五经小傅历谱》,凡十九种,皆经学。余书尚十余种。晚年海陵着《周易太极传》六卷,《因说》一卷,《外传》一卷,今惟《易玄星纪谱》、《易规》、《中庸传》见《景迂生集》中。(云濠案:先生所著文集又名《嵩山集》,别有《儒言》一卷。谢山《学案札记》载先生《古易》十二卷,《易规》一卷,《京氏易式》一卷,其《太极传》、《外传》、《因说》与传同。)


  祖望谨案:昭德晁氏兄弟大率以文词游坡、谷间,如补之、咏之,冲之皆盛有名,独景迂湛深经术,亲得司马公之传,又为康节私淑弟子。其攻《新经》之学,尤不遗余力。世但知推龟山、了翁,而不知景迂更过之。《宋史》乃为补之、咏之作传,而景迂失焉,陋矣!


  儒言


  《六艺》之志在《春秋》。纷然杂于释、老、申、韩而不知其弊者,不学《春秋》之过也。


  祖望谨案:《儒言》中所述,大抵为《新经》而发。


  皇道帝德,出于《尚书中候》,纬书也,嘉佑学者未尝道也。孔子定《书》,断自二帝,何皇之贵、武陵先生、刘道原皆云然。


  祖望谨案:武陵先生,龙昌期。


  克己之言,则尝闻之矣;胜物之言,未之闻也。苟志以胜物,则枯木朽株皆吾仇也,其为有位之害则又大。


  极高明而道中庸,一物也。或者既以一事极高明,又以一事道中庸,不亦戾乎!广大、精微亦然。


  凡变律乱常,则不当乎人心。昔公孙禄斥国师秀颠倒《五经》,毁师法,宜诛以慰天下。候景陈梁武之失曰:「敷演《六经》,排摈前儒,王莽之法也。」当彼时犹有是言。彼乘势怙力以肆说者,果谁欺!温公曰:「经犹的也,一人射之,不若众人射之,其中者多。」此公天下之言,顾肯伸己而屈人,必人之同己哉!


  害辞未至于害义,害义未至于害教。害教,则三纲五常绝矣。谓天不足畏,凶德不足忌,百姓或可咈之类,其害教柰何!


  指鹿为马,一时跋扈之言也。颠倒破坏先王之格言,以天下为鹿而指之也,不亦甚乎!


  经言体而不及用,其言用则不及体。体用所自,乃本乎释氏。


  博学而不阙疑,则诬先哲而欺后生。


  崔浩威震宇内,其《五经》之注,学者尚之,至勒为石经。浩诛之后,无一人称道其说者,则前之所传者非经也。


  荀卿之弟子与叔孙通之弟子皆以其师为圣人。范阳祀安、史,亦曰「二圣」。


  祖望谨案:此诮蔡卞之以荆公为圣也。


  贞观诏修《五经正义》,用以取士,而两汉以来诸儒之说存而傅者不过十之二三。逮今《新义》之行,而所传十之二三者又不知何在矣!


  于《诗》、《书》自为一说以授学者,观其向背而宠辱之,使之靡然趋己,较之焚书坑儒,其术更有善焉。


  (梓材谨案:《儒言》与《晁氏客语》,谢山稿底杂入《景迂集》中,今各表而出之。)


  景迂生集


  使《周礼》而尚完,王者犹损益之,况残伪之物乎!(《辩诬》。)


  祖望谨案:景迂谓《周礼》为新室之书,曰《诗》、《书》但称四岳,新室称五岳,《周礼》亦称五岳。类此不一。


  惟通人有蔽,夫三先生者,亦岂无蔽哉!明道取人太吝,横渠轻视先儒,伊川时出奇说,亦不可不知也。


  今之配享孔子者,以讲说文字为功,谓刘向于汉强聒,商鞅能必行其令。释、老、申、韩之说,杂然并传《六艺》中。(以上皆《答袁季皋》。)


  郑康成说「中庸」曰:「用中为常道也。」质诸安定先生、温公皆然。新学始析中庸为二端,伊川亦畔二先生之说,他人何望哉!(答《朱仲髦》。)


  (梓材谨案:《儒言》、《晁氏客语》之外,谢山所节《文集》七条,今移入《庐陵学案》者一条,移入《新学略》者二条。)


  晁氏客语


  志于道德,功名不足论也。志于功名,富贵不足论也。志于富贵,则其与功名背驰亦远矣。


  事固有其理昭然而横辩之胜不可折者。人皆以辩胜者为然,未可谓知言也。


  古人顾是非,不顾利害。若顾利害者,古人所耻。今人并利害亦不顾。古人责名必责实。但责名者,古人所耻。今人名亦不责。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事君如国人」,此为君而言也,非为臣者所以责君。「父子之间不责善」,此为父而言也,非为子者所以责父。


  无为其所不为,能正其行而已。无欲其所不欲,则能正其心者也。


  闻见之知非德性之知。


  《礼记》除《中庸》、《大学》,惟《乐记》为最近道,《表记》亦近道。


  名数之学,君子学之而不以为本。 


  论理,论己之所当为,须从根本上论。论事,论人之所当为,须就事势上论。


  古之学者为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物,其终至于丧己。


  柳,荀子之说也。湍水,杨子之说也。


  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如恕。


  《中庸》之书,学者之至也。其始曰「戒慎」、「恐惧」,盖言诚也。


  必井田,必封建,必肉刑,非圣人之道也。善得圣人之意者,不取其。


  古者卜筮以决疑也,今校其穷通闻达,亦惑矣!


  (梓材谨案:谢山所节《晁氏客语》二十条,今移入《高平学案》者二条,移入《荥阳学案》者一条,移入《陈邹诸儒》者一条。又一条引陈述古云「人不可为人所容」,与《古灵学案》复出,删之。)


  易玄星纪谱


  初斗十二 星纪 大雪兑 (鹖旦不鸣 复初九 难(人阳上下)  初火水,二火火,


  度(温公 (吴 上六   )复初九 未济九 火(七)蹇    三火木,四火金,


  、康节同 丑)           二   (初一日入斗十  五火土,六火水,


  。                 蹇六二 三度。范望。)  七火火,八火木,


  颐六二 (初一三百五十二 九火金。


  中孚九 日,自冬至至此。


  二   郭元亨。)


  勤(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蹇


  (虎始交)


  复六二   复六二 (初一日入斗十七 二木火,三木木,


  度。)


  未济六 (初一三百五十六 四木金,五木土,


  三   日。)


  蹇九三          六木水,七木火,


  颐六三          八木木,九木金。


  中孚六 养(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三   (九)颐


  (荔挺出) 复六三 (初一日入斗二十 三金木,四金金,


  复六三       二度。)


  未济九 (初一三百六十一 五金土,六金水,


  四   日,次九三百六十


  五日之书。)


  蹇六四 (九之末天度气余 七金火,八金木,


  颐六四 犹六十分二十四秒 九金金。(跨水闰


  ,跨当四十分一十 ,赢火闰。)


  六秒,赢当二十分


  八秒。温公。)


  中孚六 中天阳下下)   初水水,二水火,


  四   水(一)中孚


  (兼准坎。温公。)


  牛八度 冬至坎初六(蚯蚓结)复六四复六四(初一日起牛一度冬至)三水木,四水金,


  未济六(一之初,日舍牵牛 五水土,六水水,


  五初度,冬至气应,斗指子。)


  蹇九五(黄锺用事) 七水火,八水木,


  颐六五  九水金。


  周(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复


  中孚九 (初一日入牛五度 二火火,三火木,


  五   。)


  (麋角解) 复六五 (初一五日之夜, 四火金,五火木,


  复六五       次八日舍婺女。)


  未济上          六火水,七火火,


  九  


  蹇上六          八火木,九火金。


  女十二度              颐上九 周(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屯


  中孚上 (初一日舍女二度 三木木,四木金,


  九   。)


  (水泉动) 复上六 (初一十日。)  五木土,六木水,


  复上六


  屯初九          七木火,八木木,


  谦初六          九木金。


  闲(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屯


  睽初九 (初一日入女六度 二金火,三金木,


  ,次三冬至气绝,


  次四小寒。


  升初六 (初一十四日之夜 四金金,五金土,


  玄枵 小寒坎 (雁北乡) 临初九 ,次四十八分二十 六金水,七金火,


  (齐 九二  临初九       三秒。(梓材案: 八金木,九金金。


  子)               温公作「二十四秒


  」许翰傅太玄历亦


  然。日次枵,小寒


  气应,北斗建丑,


  律中大吕。)


  谦六二 少(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五)谦


  睽九二 (初一日入女十一 三土木,四土金,


  度。)


  升九二 (初一十九日,次 五土土,六土水,


  五日舍虚。)


  虚十度         (鹊始果) 临九二          七土火,八土木,


  临九二


  屯六三          九土金。


  戾(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睽


  谦九三 (初一日入虚三度 二水火,三水木,


  。)


  睽六三 (初一二十三日之 四水金,五水土,


  夜。)


  升九三          六水水,七水火,


  (雉始雊)


  临六三   临六三          八水木,九水金。


  屯六四 上(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七)升


  谦六四 (初一日入虚八度 三火木,四火金,


  ,次六小寒终,次


  七大寒。)


  睽九四 (初一二十八日, 五火土,六火水,


  升六四 次八日舍危,三十 七火火,八火木,


  危十七度    大寒坎 (鸡始乳) 临六四 六分十四秒。(梓 九火金。


  六三  临六四       材案:温公「次八


  :作「次七」,「


  十四」作「十五」


  。许翰傅本亦作「


  十五」。大寒气应


  。)


  干(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升


  屯九五 (初一日入危二度 二木火,三木木,


  。)


  谦六五 (初一三十二日。 四木金,五木土,


  )


  睽六五          六木水,七木火,


  升六五          八木木,九木金。


  (騺鸟疾) 临六五 (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临六五     (九)临


  屯上六 (初一日入危七度 三金木,四金金,


  。)


  谦上六 (初一三十七日。 五金土,六金水,


  )


  睽上九          七金火,八金木,


  升上六          九金金。


  羡(阴下下)水  初水水


  (一)小过


  (水泽腹坚 临上六 (范准《临》,郭 二水火,三水木,


  )临上六     又准《解》,非


  。)


  小过初 (初一日入危十一 四水金,五水土,


  六   度)


  蒙初六 (初一四十一日。 六水水,七水火,


  )


  益初九          八水木,九水金。


  渐初九 差(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二)小过


  诹訾 立春坎 (东风解冻 泰初九 (初一日入危十六 三火木,四火金,


  (卫 六四  )泰初九      度。


  亥)


  小过六 (初一四十六日, 五火土,六火水,


  二   次三十三分二十一


  蒙九二 秒。(梓材案:温 七火火,八火木,


  益六二 公兴许翰傅本「二 九火金。


  十一」并作「二十


  二」。日次诹訾,


  立春气应,斗建寅


  ,律中太族,五日


  舍营室。)


  童(阴下上)木  初木水,


  (三)蒙


  渐六二 (初一日入室三度 二木火,三木木,


  。)


  (蛰虫始振 泰九二 (初一五十日。) 四木金,五木土,


  )泰九二


  小过九          六木水,七木土,


  三


  蒙六三          八木木,九木金。


  益六三 增(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四)益


  渐九三 (初一日入室八度 三金木,四金金,


  。)


  (鱼上冰) 泰九三 (初一五十五日。 五金土,六金水,


  泰九三       )


  小过九          七金火,八金木,


  四


  蒙六四          九金金。


  锐(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渐


  益六四 (初一日入室十二 二土火,三土木,


  渐六四 度,次二立春终, 四土金,五土土,


  次三雨水,次四斗


  指寅,太蔟用事。


  )


  雨水坎 (獭祭鱼) 泰六四 (初一五十九日, 六土水,七土火,


  九五  泰六四       次五三十一分十二 


  小过六 秒。(梓材案:温 八土木,九土金。


  五   公兴许翰傅本「十        


  二」作「十三」。        


  惊蛰气应。)          


  蒙六五 达(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六)泰


  益九五 (初一日入壁一度 三水木,四水金,


  。)


  渐九五 (初一六十四日。 五水土,六水水,


  初一日舍东壁。)


  (鸿雁来) 泰六五          七水火,八水木,


  泰六五


  小过上          九水金。


  六


  交(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泰


  蒙上九 (初一日入壁五度 二火火,三火木,


  。)


  益上九 (初一六十八日。 四火金,五火土,


  )


  渐上九          六火水,七火火,


  (草木萌动 泰上六          八火木,九火金。


  )泰上六


  需初九 (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八)需


  奎十六度              随初九 (初一日入奎一度 三木木,四木金,


  ,次七雨水终,次


  八惊蛰。)


  晋初六 (初一七十三日。 五木土,六木水,


  解初六 初一日舍奎,次七 七木火,八木木,


  降娄 惊蛰坎 (桃始华) 大壮初 八分十九秒。(梓 九木金。


  (鲁 上六  大壮初九  九   材案:温公兴许翰


  戌)               「次七」作「次九


  」,「十九」作「


  二十」。日舍降娄


  ,雨水气应,斗建


  卯,律中锺。)


  傒(阳上上)金  初金木,


  (九)需


  需九二 (初一日舍奎五度 二金火,三金火,


  。)


  随六二 (初一七十七日。 四金金,五金土,


  )


  晋六二          六金水,七金火,


  解九二          八金木,九金金。


  (仓庚呜) 大壮九 从(阳下下)水  初水水,二水火,


  大壮九二  二   (一)随


  需九三 (初一日入奎十度 三水木,四水金,


  。)


  随六三 (初一八十二日。 五水土,六水水,


  )


  晋六三          七水火,八水木,


  解六三          九水金。


  进(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晋


  (鹰化为鸠 大壮九 (初一日入奎十四 二火火,三火木,


  )大壮九三 三   度。)             


  需六四 (初一八十六日, 四火金,五火土,


  次六日舍娄。)


  随九四          六火水,七火火,


  娄十二度              晋九四          八火木,九火金。


  解九四 释(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解


  春分震 (玄鸟至) 大壮九 (兼准震。温公。 三木木,四木金,


  初九  大壮九四  四   )


  需九五 (初一日入娄三度 五木土,六木水,


  ,次二惊蛰终,次


  三春分,半卯,爽


  锺用事。)


  随九五 (初一九十一日, 七木火,八木木,


  晋六五 次三二十六分一十 九木金。


  秒。(梓材案:温


  公兴许翰「一十」


  作「十一」。春分


  气应。)


  格(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大壮


  解六五 (初一日入娄七度 二金火,三金木,


  。)    


  (雷乃发声 大壮六 (初一九十五日。 四金金,五金土,


  )大壮六五 五   )


  需上六          六金水,七金火,


  随上六          八金木,九金金。


  晋上九 夷(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五)豫


  解上六 (准豫,温公同。 三土木,四土金,


  范准大壮,郭准解


  ,非。)


  胃十四度        (始电)大 大壮上 (初一日入娄十二 五土土,六土水,


  壮上六   六   度。)


  豫初六 (初一一百日,次 七土火,八土木,


  三日舍胃。)


  讼初六          九土金。


  乐(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豫


  蛊初六 (初一日入胃四度 二水火,三水木,


  ,次四春分终,次


  五清明。)


  萃初九 (初一一百四日, 四水金,五水土,


  大梁 清明震 (桐始华) 萃初九 次七三分一十七秒 六水水,七水火,


  (赵 六二  夬初九       。(梓材案:「一


  酉)               十七」温公兴许翰


  豫六二 作「十八」。日次 八水木,九水金。


  大梁,谷雨气应,


  斗建辰,律中姑洗


  。)


  讼九二 争(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蛊九二 (初一日入胃九度 三火木,四火金,


  。)


  革六二 (初一一百九日。 五火土,六火水,


  )


  (田鼠为驽              七火火,八火木,


  )夬九二


  豫六三          九火金。


  务(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蛊


  讼六三 (初一日入胃十三 二木火,三木木,


  度。)


  蛊九三 (初一一百一十三 四木金,五木土,


  日,次四日舍大昴


  。(梓材案:『大


  』字疑衍。))


  昴十一度              革九三          六木水,七木火,


  (虹始见) 夬九三          八木木,九木金。


  夬九三   


  豫九四 事(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蛊


  讼九四 (初一日入昴四度 三金木,四金金,


  。)


  蛊六四 (初一一百一十八 五金土,六金水,


  日。)


  革九四          七金火,八金木,


  彀雨震 (萍始生) 夬九四          九金金。


  六三  夬九四


  更(地阴下下)  初水水,


  水(一)革


  豫六五 (初一日入昴八度 二水火,三水木,


  ,次八清明终,次


  八清明终,次九谷


  雨,斗指辰,姑洗


  用事。)


  讼九五 (初一一百二十二 四水金,五水土,


  蛊六五 日,初一二十分十 六水水,七水火,


  革九五 九秒。(梓材案: 八水木,九水金。


  许翰「十九」作「


  九」一作「八」。


  清明气应,次八日


  舍天华。)


  华十六度        (鸣鸠拂其 夬九五 断(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羽)夬九五     (二)夬


  豫上六 (初一日入华二度 三火木,四火金,


  。)


  讼上九 (初一一百二十七 五火土,六火水,


  日。)


  蛊上九          七火火,八火木,


  革上六          九火金。


  初木水,


  毅(阴下上)木  


  (三)夬


  (戴胜降于 夬上六 (初一日入华六度 二木火,三木木,


  桑)夬上六     。)


  旅初六 (初一一百三十一 四木金,五木土,


  日。)


  师初六          六木水,七木火,


  比初六          八木木,九木金。


  小畜初 装(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   (四)旅


  实沈 立夏震 (蝼蝈鸣) 干初九 (初一日入华十一 三金木,四金金,


  (晋 九四  干初九       度,谷雨终,次二


  申)               立夏。)


  旅六二 (初一一百三十六 五金土,六金水,


  师九二 日,次四三十八分 七金火,八金木,


  比六二 三十一秒。(梓材 九金金。


  案:温公兴许翰「


  三十一」作「三十


  二」。日次实沈,


  立夏气应,斗建已


  ,律中仲吕)。


  众(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师


  小畜九 (初一日入华十五 二土火,三土木,


  二   度。)


  (蚯蚓出) 干九二 (初一一百四十日 四土金,五土土,


  干九二       ,次四日舍觜鑴,


  次八日舍参。)


  觜二度               旅九三          六土水,七土火,


  师六三          八土木,九土金。


  参九度               比六三 密(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六)比


  小畜九 (初一日入参二度 三水木,四水金,


  三   。)


  (王瓜生) 干九三 (初一一百四十五 王水土,六水水,


  干九三       日。)


  旅九四          七水火,八水木,


  师六四          九水金。   


  亲(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比


  比六四 (初一日入参六度 二火火,三火木,


  ,次六立夏终,次


  七小满。斗指已,


  仲吕用事。)


  小畜六 (初一一百四十九 四火金,五火土,


  四   日,次八日舍东井


  小满震 (苦菜秀)     ,一十六分六秒。 六火水,七火火,


  六五  干九四       (梓材案:「六秒


  旅六五 」温公作「七秒」 八火木,九火金。


  。许翰「一十六」


  作「八十六」,「


  六」作「七」。小


  满气应。))


  井三十三              师六五 歙(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度                     (八)小畜


  比六五 (初一日入井二度 三木木,四木金,


  。)


  (初一一百五十四 


  日。)


  小畜九 


  五            五木土,六木水,


  (靡草死) 干九五          七木火,八木木,


  干九五


  旅上六          九木金。


  (阴上上)金  初金水,


  (九)干


  师上六 (初一日入井六度 二金火,三金木,


  。)


  比上六 (初一一百五十八 四金金,五金土,


  日。)


  小畜上          六金水,七金火,


  九


  (小暑至)              八金木,九金金。


  干上九


  大有初 睟(阳下下)水  初水水,二水火,


  九  (一)干


  家人初 (初一日人井十一 三火木,四水金,


  九   度。)


  井初六 (初一一百六十三 五水土,六水水,


  日。)


  咸初六          七水火,八水木,


  鹑首 芒种震 (螗蜋生) 姤初六          九水金。


  (秦 上六  姤初六


  未)


  盛(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大有


  大有九 (初一日入井十五 二火火,三火木,


  二   度,小满终,次二


  芒种。)


  家人六 (初一一百六十七 四火金,五火土,


  二   日,次二三十三分


  井九二 九秒。(梓材案: 六火水,七火火,


  咸六二 温公兴许翰「九秒 八火木,九火金。


  」作「三十」。日


  次鹑首,芒种气应


  ,斗建午,律中蕤


  宾。)


  (鶪始鸣) 姤九二 居(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姤九二       (三)家人


  大有九 (初一日入井二十 三木木,四木金,


  三   度。)


  家人九 (初一一百七十二 五木土,六木水,


  三   日。)


  咸九三          九木金。


  法(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井


  (反舌无声 姤九三 (初一日入井二十 二金火,三金木,


  )姤九三      四度。)


  大有九 (初一一百七十六 四金金,五金土,


  四   日。)


  家人六          六金水,七金火,


  四


  井六四          八金木,九金金。


  咸九四 应(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一)咸


  夏至离 (鹿角解) 姤九四 (兼准离。温公、 三土木,四土金,


  初九  姤九四       范准离,皆非。)


  大有六 (初一日入井二十 五土土,六土水,


  五   九度,次四芒种终


  ,次五夏至,斗指


  午,蕤宾用事。)


  家人九 (初一一百八十一 七土火,八土木,


  五   日,次六一十一分


  井九五 四秒。(梓材案: 九土金。


  温公兴许翰「一十


  一」作「十八」,


  「四」作「五」。


  夏至气应。)


  迎(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咸


  咸九五 (初一日入井三十 二水火,三水木,


  三度。)


  鬼四度         (蜩始鸣) 姤九五 (初一一百八十五 四水金,五水土,


  姤九五       日,次二日舍兴鬼


  。)


  大有上          六水水,七水火,


  九


  家人上          八水木,九水金。


  九


  井上六 遇(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七)姤


  柳十五度              咸上六 (初一日入柳一度 三火木,四火金,


  。)


  (半夏生) 姤上九 (初一一百九十日 五火土,六火水,


  姤上九       ,初一日舍柳。)


  鼎初六          七火火,八火木,


  丰初九          九火金。


  (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鼎


  涣初六 (初一日入柳五度 二木火,三木木,


  ,次七夏至终,八


  小暑。)


  履初九 (初一一百九十四 四木金,五木土,


  鹑火 小暑离 (温风至) 涣初六 日,次九二十八分 六木水,七木火,


  (周 六二  遯初六       二十七秒。(梓材


  午)               案:许翰「二十七


  鼎九二 」亦作「二十八」 八木木,九木金。


  ,温公作「廿八」


  。日次鹑火,小暑


  气应,斗建未,律


  中林锺。)


  丰六二 大(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丰


  涣九二 (初一日入柳十度 三金木,四金金,


  履九二 (初一一百九十九 五金土,六金水,


  日。)


  (蟋蟀居壁 遯六二          七金火,八金木,


  )遯六二


  鼎九三          九金金。


  廓(阴下下)水  初水水,


  (一)丰


  丰九三 (初一一日入柳十 二水火,三水木,


  四度。)


  涣九三 (初一二百三日, 四水金,五水土,


  次四日舍七星。)


  星七度               履六三          六水水,七水火,


  (鹰乃学习 遯九三          八水木,九水金。


  )遯九三


  鼎九三 文(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二)涣


  丰九三 (初一日入星四度 三火木,四火金,


  。)


  涣六四 (初一二百八日, 五火土,六火水,


  次九日舍张。)


  履九四          七火火,八火木,


  大暑离 (腐草为萤 遯九四          九火金。


  九三  )遯九四


  礼(阴下上)木  初木水,


  (三)履


  张十八度              鼎六五 (初一日入张一度 二木火,三木木,


  。)


  丰六五 (初一二百十二日 四木金,五木土,


  涣九五 ,次四六分二秒。 六木水,七木火,


  (梓材案:许翰「


  二秒」作「三」。


  大暑气应。)


  履九五          八木木,九木金。


  (土润溽暑 遯九五 逃(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遯九五      (四)遯


  鼎上九 (初一日入张六度 三金木,四金金,


  。)


  丰上六 (初一二百一十七 五金土,六金水,


  日。)


  涣上九          七金火,八金木,


  履上九          九金金。


  唐(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遯


  (大雨时行 遯上九 (初一日入张十度 二土火,三土木,


  )遯上九      。)


  恒初六 (初一二百二十一 四土金,五土土,


  日。)


  节初九          六土水,七土火,


  同人初          八土木,九土金。


  九


  损初九 常(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六)恒


  鹑尾 立秋离 (凉风至) 否初六 (初一日入张十五 三水木,四水金,


  (楚 九四  否初六       度,次五大暑终,


  已)               次六立秋。)


  恒九二 (初一二百二十六 五水土,六水水,


  节九二 日,次七二十三分 七水火,八水木,


  同人六 二十五秒。(梓材 九水金。


  二   案:温公兴许翰「


  二十五」作「二十


  六」。立秋气应,


  日次鹑尾,斗建申


  ,律中夷则,次九


  日舍翼。))


  度(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节


  翼十八度              损九二 (初一日入翼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


  (白露降) 否六二 (初一二百三十日 四火金,五火土,


  否六二       。)


  恒九三          六火水,七火火,


  节六三          八火木,九火金。


  同人九 永(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   (八)同人


  损六三 (准同人。温公同 三木木,四木金,


  (寒蝉呜) 否六三 。二宋、陆、范、 五木土,六木水,


  否六三       王皆准恒,非。(


  梓材案:许翰作『


  永、节』。))


  恒九四 (初一日入六度。 七木火,八木木,


  )


  节六四 (初一二百三十五 九木金。


  日。温公曰:「吴


  曰:『常首象恒卦


  ,次六起立秋,初


  一当二百三十六日


  ,行张十五度,于


  易日恒卦九四。


  次度首节卦,初一


  已行二度,九度于


  易日同人卦。』


  今从之。」(梓材


  案:今木温公大玄


  解「三十六」作「


  二十六」,节卦「


  初一」作「次二」


  。))


  昆(阴上上)金  初金水,


  (九)同人


  同人九 (初一日入翼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四   ,次九立秋终。)


  损六四 (初一二百三十九 四金金,五金土,


  日。)


  处暑离 (鹰乃祭鸟 否九四          六金水,七金火,


  六五  )否九四


  恒六五          八金木,九金金。


  节九五 减(人阳下下)  初水水,二水火,


  水(一)损


  同人九 (初一日人翼十五 三水木,四水金,


  五   度,处暑,斗指申


  ,夷则用事。)


  损六五 (初一二百四十四 五水土,六水水,


  (天地始肃 否九五 日,初一一分。( 七水火,八水木,


  )否九五      梓材案:「初一一


  恒上六 分」,许翰作「一 九水金。


  、四十一、十七」


  ;温公作「初一四


  十一分一十七秒」


  。处暑气应,次九


  日舍轸。))


  (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否


  轸十七度              节上六 (初一日人轸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


  同人上 (初一二百四十八 四火金,五火土,


  九   日。)


  损上九          六火水,七火火,


  (农乃登彀 否上九          八火木,九火金。


  )


  巽初六 守(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三)否


  萃初六 (初一日入轸六度 三木木,四木金,


  。)


  大畜初 (初一二百五十三 五木土,六木水,


  九   日。)


  贲初九          七木火,八木木,


  寿星 白露离 (鸿雁来) 观初六          九木金。


  (郑 上九  观初六


  辰)


  翕(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巽


  巽九二 (初一日入轸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次二处暑终,次


  三白露。)


  萃六二 (初一二百五十七 四金金,五金土,


  大畜九 日,次五一十八分 六金水,七金火,


  二   二十三秒。(梓材


  贲六二 案:许翰「二十三 八金木,九金金。


  」作「二十四」,


  温公作「三十四」


  。白露气应,日指


  寿星,斗建酉,律


  中南吕。))


  (玄鸟归) 观六二 聚(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观六二       (五)萃


  巽九三 (初一日入轸十五 三土木,四土金,


  度。)


  萃六三 (初一二百六十二 五土土,六土水,


  大畜九 日,次七日舍角, 七土火,八土木,


  三   (梓材案:许翰云


  贲九三 :「考轸角之间一 九土金。


  度兴太玄错,此历


  盖木汉志。」))


  积(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大畜


  (群鸟养羞 观六三 (初一日入角二度 二水火,三水木,


  )观六三      。)


  巽六四 (初一二百六十六 四水金,五水土,


  日。)


  萃九四          六水水,七水火,


  大畜六          八水木,九水金。


  四


  贲六四 饰(阳上下)火  初火水,二火火,


  (七)贲


  兼准兑,温公。


  秋分兑 (雷乃收声 观六四          三火木,四火金,


  初九  )观六四


  巽九五 (初一日入角七度 五火土,六火水,


  ,次五白露终,次


  六秋分,斗指酉,


  南吕用事。)


  萃六五 (初一二百七十一 七火火,八火木,


  大畜六 日,次八三十六分 九火金。


  五   一十四秒。(梓材


  案:温公兴许翰「


  一十四」作「十五


  」。秋分气应。)


  )


  疑(阴上中)木  初木水,


  (八)贲


  贲六五 (准贲,温公同。 二木火,三木木,


  (蛰虫坏户 观九五 宋、陆、王、郭象 四木金,五木土,


  )观九五      巽,范象震,非。


  (梓材案:许翰作


  「疑、观」。))


  亢九度               巽上九 (初一日入角十一 六木水,七木火,


  度。)


  萃上六 (初一二百七十五 八木木,九木金。


  日,次四日舍亢。


  )


  大畜上 视(阳上上)金  初金水,二金火,


  九   (九)观


  贲上九 (初一日入亢四度 三金木,四金金,


  。)


  (初一一百八十日


  。


  (水始涸) 观上九          五金土,六金水,


  观上九


  归妹初          七金火,八金木,


  九


  天妄初          九金金。


  九


  沈(阴下下)水  初水水,


  (一)观


  明夷初 (准观,温公同。 二水火,三水木,


  九   诸家象兑,非。(


  梓材案:许翰作「


  沈、归妹」。)


  困初六 (初一日入亢八度 四水金,五水土,


  。(梓材案:许翰


  作「四、氏」。)


  氏十五度 木火 寒露兑 (鸿雁来宾 剥初六          六水水,七水火,


  (宋 九二  )剥初六


  卯)


  归妹九 (初一二百八十四 八水木,九水金。


  二   日。)


  无妄六 内(阳下中)火  初火水,二火火,


  二   (二)归妹


  明夷六 (初一日入氏四度 三火木,四火金,


  二   ,次二秋分终,次


  三寒露。)


  困九二 (初一二百八十九 五火土,六火水,


  (爵入水为 剥六二 日,次三一十三分 七火火,八火木,


  )剥六二      二一十秒。(梓材


  归妹六 案:温公兴许翰「 九火金。


  三   二十一」作「二十


  二」。日次大火,


  寒露气应,斗建戌


  ,律中无射。))


  去(阴下上)木  初木水,


  三无妄


  无妄六 (初一日入氏八度 二木火,三木木,


  三   。)


  明夷九 (初一二百九十三 四木金,五木土,


  三   日。)


  困六三          六木水,七木火,


  (鞠有黄华 剥六三          八木木,九木金。


  )剥六三


  归妹九 晦(阳中下)金  初金水,二金火,


  四   (四)明夷


  无妄九 (初一日入氏十三 三金木,四金金,


  四   度。)


  明夷六 (初一二百九十八 五金土,六金水,


  四   日,次七日舍房。


  )


  困九四          七金火,八金木,


  房五度     霜降兑 (豺乃祭兽 剥六四          九金金。


  六三  )剥六四


  瞢(阴中中)土  初土水,


  (五)明夷


  归妹六 (初一日入房二度 二土火,三土木,


  五   ,次四寒露终,次


  五霜降,斗指戌,


  无射用事。


  无妄九 (初一三百二日, 四土金,五土土,


  五   次六三十一分二


  明夷六 十二秒。(梓材案 六土水,七土火,


  五   :许翰「二十二」


  困九五 作「十三」,温公 八土木,九土金,


  作「一十三」。霜


  降气应,次八日舍


  心。))


  心五度         (竹木黄落 剥六五 穷(阳中上)水  初水水,二水火,


  )剥六五      (六)困


  归妹上 (初一日入心二度 三水木,四水金,


  六   。)


  无妄上 (初一三百七日, 五水土,六水水,


  九   次九日舍尾。)


  明夷上          七水火,八水木,


  六


  困上六          九水金。


  割(阴上下)火  初火水,


  (七)剥


  尾十八度        (蛰虫咸俯 剥上九 (初一日入尾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剥上九      。)


  艮初六 (初一三百一十一 四火金,五火土,


  日。)


  既济初          六火水,七火火,


  九


  噬嗑初          八火木,九火金。


  九


  大过初 止(阳上中)木  初木水,二木火,


  六   (八)艮


  析木 立冬兑 (水始冰) 坤初六 (初一日入尾六度 三木木,四木金,


  (燕 九四  坤初六       ,次八霜降终,次


  寅)               九立冬。)


  艮六二 (初一三百一十六 五木土,六木水,


  日。)


  既济六          七木火,八木木,


  二


  噬嗑六          九木金。


  二


  坚(阴上上)金  初金水,


  (九)艮


  大过九 (初一日入尾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二   。)


  (地始冻) 坤六二 (初一三百二十日 四金金,五金土,


  坤六二       ,初一八分十九秒


  艮九三 。(梓材案:温公 六金水,七金火,


  既济九 兴许翰「十九」作 八金木,九金金。


  三   「二十」。日次析


  木,立冬气应,斗


  建亥,律中应锺。


  ))


  噬嗑六 成(阳下下)水  初水水,二水火,


  三   (一)既济


  大过九 (初一日入尾十五 三水木,四水金,


  三   度。)


  (雉入大水 坤六三 (初一三百二十五 五水土,六水水,


  为蜃)坤六     日,次九日舍箕。


  三         )


  艮六四          七水火,八水木,


  既济六          九水金。


  四


  (阴下中)火 初火水,


  (二)噬嗑


  箕十一度              噬嗑九 (初一日入箕一度 二火火,三火木,


  四   。)


  大过九 (初一三百二十九 四火金,五火土,


  四   日。)


  小雪兑 (虹藏不见 坤六四          六火水,七火火,


  九五  )坤六四


  艮六五          八火木,九火金。


  既济九 失(阳下上)木  初木水,二木火,


  五   (三)大过


  噬嗑六 (初一日入箕六度 三木木,四木金,


  五   ,立冬终,次二小


  雪,斗指亥,应锺


  用事。)


  大过九 (初一三百三十四 五木土,六木水,


  五   日,次四二十六分


  (天气上腾     一十秒。(梓材案 七木火,八木木,


  地气下降)     :温公兴许翰「一


  坤六五       十」作「十一」。


  艮上九 小雪气应。))  九木金。


  剧(阴中下)金  初金水,


  (四)大过


  既济上 (初一日入箕十度 二金火,三金木,


  六   。)


  噬嗑上 (初一三百三十八 四金金,五金土,


  九   日,次四日舍斗。


  )


  斗二十六              大过上          六金水,七金火,


  度                 六


  (闭塞而成 坤上六          八金木,九金金。


  冬)坤上六


  驯(阳中中)土  初土水,二土火,


  (五)坤


  (初一日入斗四度 三土木,四土金,


  。)


  (初一三百四十三 五土土,六土水,


  日。)


  七土火,八土木,


  九土金。


  将(阴中上)水  初水水,


  (六)未济


  未济初 (初一日入斗八度 二水火,三水木,


  六   ,次二小雪终,次


  三大雪。


  蹇初六 (初一三百四十七 四水金,五水土,


  颐初六 日,次八。(梓材 六水水,七水火,


  中孚初 案:许翰「次八」 八水木,九水金。


  九   「八、三十八」。


  日次星纪,大雪气


  应,斗建子,律中


  黄锺。))